三更了,姒夭仍未睡,独自坐在案几边,门留了条缝,听着?吱吱呀呀的虫鸣,心里七上八下。
一种强烈的预感,今晚一定会真相大白?,那张密密麻麻的网背后牵连女闾诸多人命,还有母亲,寒玉乃冷夫人的贴身侍女,肯定晓得。
又未免但心,万一预料不准,这条线便断了,大海茫茫再没消息,羽国的那位御史大夫压根不能指望,人家位高权重,一口?咬定女闾与?自己无?关,毫无?办法。
越寻思越慌,拿起?帛扇走来走去,不该如此乱,风侍卫素来办事稳妥,自从?对方在危机时?刻从?天而降,将自己与?甘棠从?土匪手中救出,他?陪着?她,竟一点错都没犯过。
风吹着?门呼啦啦,院里的桃花树开得最盛,一朵朵慢慢垂落,纤长枝条直钻到廊下。
花瓣粉嫩,娇艳欲滴,蔓延在月光中,看得久了,真起?了种异样感,仿佛与?自己之间有着?不可言说的鬼魅牵连。
谁知道呐,怎么偏偏就她重生,也许借了桃花的福气,桃花仙法力无?边,众人都说她是妖,或许吧,那也是被世道所逼。
思绪飘得远,眼睛迷迷茫茫看着?,被一阵敲门声唤醒。
声音并不急促,但在暗夜里响得惊心,她顿了顿,才出去开门。
一袭月光罩着?夜的影,落到对面人身上,她才发现月影的脸极其清秀,五官略小,打眼看去并无?特别出众之处,可仔细瞧却?是非同寻常,加上身形挺拔,言语文雅,到底墨家人,与?众不同。
名字也起?得好啊,月之影。
她怔住,笑自己真有趣,关键时?刻竟琢磨没用?的东西,见对方拱了拱手,“女郎,现在可以过去。”
终于是来了,风岚清最近连着?捎信去请寒玉,全部?落空,今夜总算得偿所愿。
她随着?出去,蹑手蹑脚来到俩人居住的小院,摸黑进去,两间房子隔着?一堵空墙,夜深人静,对面说话很容易听到,即便听不清也无?妨,有月影在身旁,耳聪目明,可以传达。
姒夭如此信任对方,并非没斟酌过,一来大家都拴在一起?,没理由如此好的人不拿来用?,再者有岚清作?保,绝对可靠,墨家人自古讲信誉,十分?放心。
仔细把耳朵贴在墙上,屏气凝神,瞧月影靠在边上,低声问?:“你耳朵那么好啊,站那么远也能听到!”
对方笑,“可以呀。”
果然?练武之人就是不一样,她还想?惊叹几句,耳边忽地传来叹息声,随即再不言语。
“风侍卫,你——”
寒玉的声音,娇娇滴滴,比平日又多了份妩媚,“最近得空吗?总让我来,那边也脱不开身啊。”
不等风岚清回?答,又急急问?:“药你吃了没?不吃可麻烦。”
风岚清没直接回?答,而是问?:“你从?哪里得来的药?别是偷来,再给你惹麻烦。”
他?在关心她,自然?讨人欢心,寒玉抿唇,“我是偷来的,但为了你,再危险也值得,先告诉我管不管用?。”
却?见风岚清不住地叹气,惋惜不已,“都怪我不好,以为身体一向强壮,还想?着?你大惊小怪,当夜并没去捡药盒,后来看到小猫叼去玩,那药丸已被扔到外面,被小东西一口?吞下,如今就剩个空盒的了。”
一边将手中盒子推了推,寒玉立刻急了,砰地站起?身,“你疯了呀,那是我冒着?生命危险拿来的,再说——没有药,伤口?要怎么办呐。”
“我——确实莽撞,不瞒你说,后来去找医者看了,才知难得,实在对不住啊。”
“你不是对不住我,是对不住自己,上面也就给了冷夫人一颗,天下独一无?二?,如今我还寻了个假的在那糊弄呢,这可如何是好!你别把小伤不当回?事,后面会渐渐耗费功力,可能连命都丢了,现在怎么办?真要难受,先用?舜华花沐浴,暂时?压一下吧。”
舜华——岚清心里明白?,姒夭讲过此毒与?花的联系,脸上倒无?忧愁,反而关心起?对方。
“我一条贱命,也就这样了,只是你偷来药,万一让冷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你来我这里,怎能保证没人看见,依我说,不如趁早离了她吧。”
寒玉垂下眸子,眼眶湿润,“离开,去哪啊,跟冷夫人十多年了,万一暴露,总会念及主仆旧情,饶我一命,倒是你的事才十万火急。”
她是真关心他?,置自身于不顾,以前只觉得对方像个蛮不讲理,只会缠着?自己的小丫头,如今倒有些动容。
“离开他?,到我这里来。”
虽是轻轻一句话,在寒玉听来也是触目惊心,眼泪未干,脸颊却?红透。
“别胡说,我到你这儿来,算怎么回?事啊?”咬紧唇瓣,又心急火燎替对方寻解药,“风侍卫不是跟着?公主嘛,公主身后有丰上卿,与?挚舍人素有交际,你也知挚舍人是谁吧,天下名医,找他?一定有救。”
风岚清苦笑,“我才从?他?那里来,挚舍人说方子虽在,有一味极珍贵的药材却?没了,再无?法配制。”
寒玉脸色煞白?,眼泪止住,竟冷汗直流,急得跺脚,也不怕被人听到,简直带上哭腔。
“那你怎么办,我如今别的不求,只求你安稳,好不容易弄来解药,也是为咱们过去的情谊——”
仔细想?,她与?他?也没任何情,那会儿自己又哭又闹,不愿意让对方跟着?公子涵去安国,觉得危险,人家不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