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乃顶天立地之人,在外面过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日子,但回到家,那就要变成个?贴心人,要不冷冷冰冰的,怎么过呐。”
竹简啪地一声落到案几,吓得乌羊打?个?寒颤,寻思?自己?刚才那句话是不是说得过分,却听丰臣淡淡道:“如何——放软。”
乌羊好悬没笑出来,这份别扭啊,想问又?端着,仔细看自家公子耳根发?红,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动了情?。
“好办啊,公子,好办。”
他往前几步,生怕别人听到说话似的,丰臣挑眼?看对方鬼鬼祟祟,怨不得姒夭老说自己?一肚子鬼心思?,就是被这些人带坏了。
“你现在大?声喊,外面也没人。”
乌羊尴尬地笑,“奴习惯了,天黑不该喧哗嘛。”说着又?凑近,伸手放在自己?脸上,连打?几下,绘声绘色,“这放软啊,头件就是把脸面扔了,全扔了,没脸没皮最好!”
眼?睁睁瞧对面眸子一沉,赶紧改口,“当然啊,公子与我们?不同,素来都是天上的人,可话说回来,对自己?女人没必要嘛,你只?要买点好吃好玩的哄一哄,记住但凡对方生气,便是你的错就成了。
“我的错!”丰臣蹙起眉,“那要不是我的错,她的错,我也要认。”
【卷十二·雎鸠】
君子好逑(一)
乌羊愣了愣,自家?公子真不?开窍啊,倒还论起对错来了,急急道:“认下又如何,夫人能犯什么错,公子想一想,家里的事还用争高低啊,是非曲直那是在朝堂上,就算咱们没错,认个错能换来和和美美,也划得来呀。”
“无缘无故认错,假惺惺。”
火烧眉毛还端着,乌羊不?禁啧舌,想来公子由太宰带大,从没与女子亲昵过,果然不通里面的门道,还想开口劝,却听门外响起敲门声,咚咚两?下又停住。
三更半夜谁会来——他脑子里打个弯,寻思不?会是夫人吧,自己在这里岂不?碍事,连忙笑?道:“公子,我去看看是谁?”
打开门,迎面见一个身穿青色衣裙的女子,发?髻高挽,不?带任何珠钗,月色下清丽逼人,他怔住,觉得十分眼熟,可一时又认不?出,问:“新来的,以前没见过啊?”
目光落到对方手?中的漆盘上,放着两?盏玉浆,呼呼冒着热气,对方莞尔一笑?,“乌管家?,奴婢是夫人才招来的侍女,奉命来给客卿送两?碗热酒。”
乌羊点头,到底还是夫人知情识趣,不?像里面的人,硬得跟块石头似地,连忙开门,“去吧,我在外面守着,多说句好话,客卿今夜心里不?顺。”
对面应声,端酒走?进,背影落在烛火中,有种玉树临风之感,倒是十分难得呀,乌羊暗自赞叹,哪里寻来如?此美人,又觉得似曾相识,难不?成是女子气质独特,搞得他也犯迷糊。
书屋并不?大,绕过屏风便?是丰臣的案几,后面堆着一摞摞被红白锦布包裹的书简,隐隐能听到二人对话,原来姒夭派人给自己送酒,他心里顿时气顺了些。
烛火下映照出个秀挺身影,默默走?近,将漆盘放在边上,俯身施礼,“客卿趁热喝吧,凉了伤身。”
声音仿佛在何处听过,丰臣并不?上心,依旧眉目低垂,将书卷又捡起,来回?翻着,“知道,搁下吧。”
略等了会儿,对方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一般下人惯有眼色,瞧见他满脸不?悦,早就一溜烟跑掉,偏这位执着,也许新来的不?懂规矩,随即抬起眼,只轻轻扫了下,手?中竹简一晃,差点落地。
“你,你是——”
他不?禁诧异,想了想,还是没把后面那句话问出来。
对方抿唇一笑?,“在下风岚清,见过客卿。”
看对面满脸惊叹,属实难得,风岚清也不?再学女儿家?模样,站直身子,拱手?施礼,“属下见过客卿。”
千真万确,一样眉眼,一样的神情,只不?过从男装换成女装,活脱脱的美丽女子,丰臣很快反应过来,早知对方乃墨者,女弟子素来男装,很快恢复镇定,“我倒不?知道,原来风侍卫竟是个女娇娥。”
对面也笑?了笑?,“并非属下刻意隐瞒,墨家?规矩而已?,何况行走?江湖还是扮男子更方便?些,开始也是被认错,后来便?将错就错,懒得解释。”
丰臣哦了声,已?完全没有方才的吃惊之色,淡淡道:“既是如?此,为何今夜又要以女装示人,难道有事。”
话到此处,烛火适时地炸了个响,两?人都沉默,屋内气氛顿时变得耐人寻味,过了半晌,仍旧是岚清开口,“客卿看到我是女儿身,难道没有如?释重负之感吗?”
丰臣倒被问住,脸上的表情骗不?了人,虽然知道对方乃女子确实意外,但心头千斤重的石头霎时烟消云散,比院内春日?落下的迎春花瓣还要轻盈。
他伸手?请坐,转移话题,“风侍卫身穿女装,按理?与我共处一室不?合适,不?过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咱们共饮一杯吧。”
举起漆盘上两?盏酒中的一杯,“我看风侍卫也有此意,与我秉烛长谈。”
对面并不?扭捏,也在案几边坐下,明亮的眼里满是笑?意,“上卿乃天下第一聪慧之人,岚清愚笨,并不?想隐瞒任何事,也没这个本事去隐藏,今夜来此,并为长谈,只有几句话想说明白。”
丰臣与他举杯对饮,“有话尽管说,我便?是心怀诡计,也喜欢爽快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