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那个擦拭额头的动作,如同无声的控诉,深深烙进了姜凝妧的眼底。她蜷缩在阴影里,浑身因巨大的愤怒和心疼而剧烈颤抖,溃烂的手臂被她咬得鲜血混着脓液淋漓,却浑然不觉。她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钩子,死死锁在萧翊珩单薄脆弱的身影上,灵魂深处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咆哮:他是我的!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愤怒即将冲破自厌的牢笼、驱使她不顾一切冲出去的瞬间——
倚着门框的萧翊珩,动作忽然停了。
他缓缓放下了擦拭额头的手。那双空洞茫然的眼眸里,翻涌的痛苦和屈辱似乎沉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死寂的、破釜沉舟的决绝。他没有再看那片阴影,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无意识的举动。
他微微直起身,赤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忍受着膝盖旧伤的刺痛,竟踉跄地、头也不回地,朝着回廊的另一个方向走去!脚步虚浮,背影在月光下拉得细长,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萧索和脆弱。
他要去哪里?
他不找她了?
他……要去做什么?
巨大的恐慌瞬间取代了愤怒,攫住了姜凝妧的心脏!她像一只被无形绳索牵引的木偶,身体比思维更快地做出了反应!她强忍着溃烂处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用尽力气,如同最卑微的阴影,悄无声息地、远远地跟了上去!每一步都踩在燃烧的刀尖上,却又带着一种被本能驱使的、无法抗拒的恐惧和窥探欲。
她看着他穿过曲折的回廊,绕过凋零的花园,最终停在了一处更为华丽、弥漫着浓郁脂粉香气的房门外。这里是……那个花魁的房间?姜凝妧的心猛地一沉!他来这里做什么?!
萧翊珩没有犹豫,伸手推开了虚掩的房门。里面烛火通明,陈设精致奢华,却空无一人。浓郁的、属于陌生女人的甜腻香气扑面而来,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但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的目光快扫过梳妆台。上面琳琅满目摆满了各色胭脂水粉、珠宝钗环。
姜凝妧躲在远处一丛枯萎的芭蕉叶后,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她看到萧翊珩走了进去,关上了门!他要做什么?!难道……难道赵珩的蛊惑生效了?难道他……绝望之下,要自暴自弃?!
花魁香闺内。
刺鼻的香气让萧翊珩眩晕。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快步走到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他苍白脆弱、眼尾还带着未散红晕的脸。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厌恶和自弃。但随即,这情绪被一种更疯狂的孤注一掷取代。
他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些胭脂盒子。刺目的红,俗艳的粉……他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很久以前,姜凝妧曾赖在他怀里,笑嘻嘻地拿着胭脂笔,笨拙地、小心翼翼地在他脸上涂抹的样子。她说:“阿珩,你太好看了!我要把你画得更好看!只给我一个人看!”
指尖在那些冰冷的胭脂盒上划过,最终停在了一盒淡粉色的胭脂膏上。这是……她最喜欢、也最常用来玩闹的颜色。他记得她当时得意地说:“这个颜色最配你!像三月枝头最嫩的桃花!”
萧翊珩的指尖沾了一点那粉嫩的膏体。冰冷的触感让他指尖微颤。他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冷静,将沾了胭脂的指尖,缓缓地、生涩地,涂抹在了自己的眼尾。
那里,原本就有一抹因痛苦和虚弱而残留的、天然的湿红。此刻,再覆上这层刻意为之的、属于姜凝妧喜好的淡粉,两种红色叠加、晕染,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到极致又妖异到极致的艳色!如同雪地里骤然绽放的、带着血痕的桃花,美得惊魂动魄,又透着毁灭的气息。
他没有停下。他又拿起一支细长的眉笔。他记得姜凝妧总嫌他眉峰太冷峻,喜欢用笔尖将他眉尾描得稍稍柔和些,带着一点她口中“勾人”的弧度。
手在颤抖。
眉笔的触感陌生而冰冷。
但他凭着记忆,凭着对她每一个小动作的刻骨铭心,极其缓慢地、极其认真地,开始描画自己的眉。动作笨拙,线条甚至有些歪斜,远不如姜凝妧的灵巧,却透出一种献祭般的虔诚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看着镜中那张逐渐被脂粉覆盖、眼尾染着妖异桃粉、眉峰被刻意柔化的脸。这陌生的、带着明显取悦意味的妆容,像一层华丽的面具,覆盖在他原本的清冷之上,形成一种惊悚又诱惑的强烈反差!
巨大的羞耻和恶心如同毒藤般缠绕住他的心脏!胃里翻搅得更厉害,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恨不得立刻打翻水盆,将脸上这层耻辱的油彩洗刷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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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忍住了!
他必须强忍着这灭顶的恶心!他在赌!赌一个渺茫到近乎绝望的希望!
他知道他的妧妧就在外面偷看!
他知道她骨子里那份独占欲有多么强烈!多么不容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