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姚宝莲而言,当然无异于当头一棒,可将自己同那小姐做一个对比,也知?道希望渺茫,于是那心思又往另一个方?向转变了。
孟先生?这?一位女伴,知?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呢?在?爱情这?件事上,小姐们的患得患失可不能小看,设若自己以一个“情敌”的身份出现,那小姐为了把自己打发走,势必要出一笔钱。自己能得一笔财富,也是好的。
即便不能,回去恐怕也要和孟先生?大吵一架。给孟先生?的爱情添一点堵,让他也尝一尝失败的滋味,姚宝莲也觉得痛快。
这?大概是求而不得,转而因爱生?恨了。
至此,蹲守孟西洲的计划便改成了蹲守白瑾瑜,这?就要简单得多。孟先生?为了和女友多相处一会儿,往往是让洋车等?候在?大门外,只?要见着了那开车的,自己请托司机带一句话,这?位小姐,总不至于不来。
于是一路里?进行下去,终于在?某一个星期四?,叫她给等?到了。
她对那开车的说自己姓姚,与孟先生?很有些?渊源,想和他家小姐单独说几句话。又煞有介事地叮嘱不能让孟先生?知?道,就是要私下里?谈才合益,自己就在?马路直行拐角的画报亭那里?等?着。
不出十多分钟,那洋车果真开了过来,路边一停车门一开,那时髦小姐便走下车来。
哪知?还不等?姚宝莲窃喜,那小姐向四?处望了一圈,先开口道:“我?没有在?路边谈话的习惯,何况在?马路牙子上,算什么‘私下?我?看那里?一爿咖啡店还不坏,有什么话,就去那里?坐着谈吧。”
姚宝莲被她抢了头一句话,没来由地先减少了三分底气。再顺着白瑾瑜指示的方?向看去,那一种西式装潢的店面,自己即便手头宽裕也从不敢迈进去的,这?一露怯,原先的底气也就只?剩下十之二三了。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真是……
姚宝莲之?前只远远地见过白瑾瑜一次,便在?心里?猜测她是?个美?人,如今人就坐在?自?己的对面,仅隔着一张小圆桌子?,那一种摄人心魂的明媚的美?,才真叫扑面而来。
她自?己就是?个自?恃美?丽的人,从前没有钱时,便极力地把自?己捯饬干净;如今手头宽裕了,更是?不遗余力地要将这份美?丽做一番卖弄展示。可此刻坐在?这位白小姐面前,她竟有种想低下头去避其锋芒的怯怯,唯恐被别人拿去和她作比较。
在?她正感到无措的时候,白瑾瑜已招来了西崽,要了两杯“蔻蔻”。
姚宝莲也不知道“蔻蔻”是?什么,一见她点单,当下便有一阵紧张,挺直了腰板声明道:“这家店不是?我要来的,不拘点什么,我可不会出钱。”
白瑾瑜带着好笑地瞧了她一眼,说:“我带你进来的,当然我来会账。这一点钱,我总还出得起。”说话间,也拿一双漂亮的眼睛打量了她一眼。
之?前听?孟西洲说姚宝莲和她有两分相像的时候,白瑾瑜就有些想要见一见她了,如今仔细一看?,倒不觉得像。只是?对方垂下眼睫的时候,那眼帘的弧度里?,可以?看?出一点自?己的影子?,偏偏姚宝莲又勾了一道细长的眼线,若不是?自?己带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去看?,是?绝说不出一句“像”的。
她对姚宝莲,实在?谈不上讨厌,更遑论?嫉妒了。反倒觉得她要是?真和自?己有一点相似,那总归是?个漂亮女子?,希望她过得体?面一些。
是?以?看?过之?后,很和气?地问?道:“裕兴教会学堂很不坏,我听?说许多女学生毕业后做了会计或者文秘,你的书念得怎么样?以?后想做什么?”
姚宝莲心里?的警钟一阵乱敲,心道,她竟然知道我在?念教会学校吗?这势必是?孟先生告诉她的,这是?来向我示威了呀!于是?抿出一个羞怯的微笑,貌似惊喜地道:“孟先生连这也说了?他肯供我上学,我心里?别提多么感激了。”
又叹了口气?,“孟先生把这话都和你小姐说,可见对我念书的事很上心,可惜我读书的能力有限,要辜负他的期待了。”
白瑾瑜笑了一声,将西崽端来的蔻蔻抿了一口,“他这个人就是?好心,不管你的能力有多少?,只要真用了功,就算对得起他了。”
姚宝莲见她怎样都不接茬,也全然没有一丝质问?的口气?,说来说去不是?读书就是?用功,真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得劲得很,心里?一横,干脆就由自?己挑破了罢!
于是?扯了扯嘴角,主动问?道:“白小姐怎么知道我的呢?不要是?孟先生拿我的相片给你看?了吧?”
见白瑾瑜的视线直直地看?过来,自?己竟像被利箭刺中一般,反倒心虚起来,眼神闪烁着躲避开,又急急地端起自?己那一杯蔻蔻饮了一口以?作遮掩,这才欲盖弥彰地解释道:“孟先生那里?,有我一张相片的,故而我想,白小姐认识我,总归是?看?过我的相片子?吧。”
白瑾瑜饶有趣味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即竟笑了一声,说:“你的相片,我还真见过。不过以?后还是?别送给不想要的人了,孟西洲气?得很,撕个粉碎不说,连碎片都不想揣进家门。自?己花大力气?拍出来的好相片,何必送到别人手上,让别人去撕?”
这一下,姚宝莲可就装不下去了,脸色羞恼地一片通红,心里?忿忿道:这是?要打我的脸,说我的相片被孟先生撕了,还不知道撕的人究竟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