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算是分居了吧。
渐渐的,齐霁觉自己体力大幅下降,心慌气短,月经不调,人也瘦了很多,头大把的掉,嘴角也微微下垂。
日复一日面对父亲的情绪波动,和母亲的依赖,白天上班夜晚熬夜的她苦不堪言,双眼无光。
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久病床前无孝子了,她几次忍不住对着母亲大声喊,“你怎么又起来了!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吗?我都要累死了!”声音比隔壁辅导作业的妈妈还要大几分,还要崩溃几分。
几分钟后,她又万分愧疚,抱住懵懂惊恐的母亲嚎啕痛哭。
工作上,只能说是勉强支应,科主任体谅她的难处,尽量不排她的夜班,同事表面上都不攀比,可私下说什么的都有。
这样的日子,熬了三年,齐霁三十八岁这年,父母又像商量好了似的,相继去世。
处理好后事,她大病一场。
请了年假,在家中狠狠地睡了几天。
半月后,就在齐霁重整精神准备上班时,韩林提出了离婚。
他很坦诚,诚恳地道歉,羞愧地讲述是自己婚内出轨,不求齐霁原谅,只求放他一马,他愿意净身出户。因为他必须要给另外一个女人名分,他们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
齐霁对此不是没有一点察觉的,哪个做妻子的,能对丈夫的出轨毫无察觉呢,只是彼时她没精力和心力去处理这些。这三年,她对韩林是有愧疚的,他们极少沟通,也极少互相关心。她甚至自欺欺人地想过,要不就权当不知道吧,谁家结婚十年的老夫老妻的还像新婚一样呢,主任说过,他们两口子都分房睡十年了。人啊,就这么回事吧,恋爱的时候再甜蜜,结婚以后都要归于平淡。所以,你的精神寄托可以是音乐,可以是书籍、运动、工作,唯独不可以是人。
——你不把他当回事,谁也伤不到你!
可她还是受伤了。
一贯标榜丁克的韩林,如今的神情表明,他是那么的在意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他的眼中充满了他不自知的憧憬和期待,甚至有了一些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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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不是不想生孩子,只是不想跟我生罢了。
齐霁沉默了半分钟,吐出一口气,“我同意。”
韩林还待苦求,说了两句才反应过来,眼睛一亮,“你真同意了!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也是没有办法啊……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几下吧。”
齐霁不明白韩林怎么一下子就带上了渣男气质,她看着他欣喜雀跃的眼睛,毫不犹豫抬手,给了他两记响亮的耳光。
韩林始料不及,霍地起身指她,“你!”
“你要离婚我就离,你要我打你几下,我就打。都如你所愿。”齐霁抬头看他,甩甩手,还挺疼。
韩林是真正意义上的净身出户,除了离婚证,他连根针都没能从家里带走。
齐霁拿起剪刀,又放下了。韩林的衣物太多,要都剪了,手都会磨破。她把韩林的衣物都打包卖了废品,高档西装、羊绒大衣都是两毛钱一斤卖的。
保险柜里的手表、阳台上的三套渔具、一架子专业书籍,一柜子收藏的可乐罐子和手办,也都挂到闲鱼上卖了。
买家几乎是全包,呵呵,她怀疑那人根本就是韩林,所以坚决不肯降价,对方磨叽了两个回合,还是原价买了。
韩林开的那台宝马,当初落的是齐霁的名字,也让她卖了二手。
就连他睡过的床,也贱卖了。
齐霁的主要精力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尽职尽责的齐医生,又回来了!
业余时间却一下子空出来,她竟有些不适应,不想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旅行,于是来到父母家,准备彻底清理一番,将房子出售或者出租。
再次打开房门,没有了母亲的欢喜迎接,没有了父亲的叹息,齐霁忽然痛哭出声,扑到母亲的床上,枕头上还隐隐有她的气息,可偌大的世界,她已没有了任何亲人。
父母生病期间,齐霁就觉得父母家东西太多,透不过气,想清理一下,但父亲不许,说多几句就脾气。
父母结婚五十多年,似乎什么东西都没扔过,几十年前的老物件都留着,每个房间、每个角落都堆得满满当当,让人窒息。
可在父亲眼里,什么都是好的,什么都是以后用的着的。
她很想说,你还有多少“以后”啊,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要那么多做什么啊!
可她不敢。
越是到了父母的生命尽头,她越不敢说。
母亲去世两天后,父亲忽然很有哲理地跟她说,“小晴,将来你要学会允许一切生。”
齐霁点点头,不就是学会接受么,她早已接受了太多事情。
“小晴别哭了。你妈妈死了,我也就没什么牵挂了,我死后你也别难过,人总要死的。只是你得赶紧生个孩子,到老的那天才不会害怕。”
没牵挂了?你都不牵挂我么?是啊,你们养我就是为了养老的。如果我真生了孩子,我也不忍心他吃苦为我养老。齐霁心想。
“你等我死了,就把我们的衣服都烧了吧,烧之前要好好翻翻兜,你妈妈爱藏钱。”
再多的交代也没有了,还有什么好交代的呢,他们只有齐霁一个孩子,遗产也好,辛苦侍奉也好,终归都是她一个人的。
齐霁在母亲的床上,居然难得地睡了个好觉。
醒来立刻戴上口罩,清理物品,在母亲床下,全部是她小时候的衣服,都用包袱皮包着,已经全部黄,有的还有了霉斑。
这些衣服,却没有她婴儿时期的。
不奇怪,因为,她是两岁以后,才被父母领养的。
父亲临终前一天,对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实情,并说,“孩子,你有权利知道真相。”
看她并不惊奇,又问,“你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