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春桃换上褂子,把头塞进头巾里。我的左脸被头巾遮了大半,只露出半道月牙疤,倒像个常年干活的杂役。
走进后厨时,蒸汽腾腾的,十几个厨子围着灶台忙碌,菜刀剁在案板上,出“咚咚”的巨响,震得人耳膜疼。王妈把我们领到个角落,指着堆成小山的青菜:“把黄叶子择了,快点,晌午就要用。”
我和春桃埋头择菜,手指很快被菜汁染得绿。眼角的余光却没停——后厨的门通向大堂,门口站着两个护卫,腰间佩着刀;往西有个小角门,挂着“闲人免进”的牌子,王妈说那是通往后院船坞的路;而临水雅间的窗户,就在后院的那棵大柳树后面,从这里望过去,能看见窗纸上糊着的喜鹊图案。
“听说了吗?”旁边两个洗菜的婆子在闲聊,声音压得很低,“今日楼里要招待贵客,老板特意让人备了‘醉流霞’,说是宫里的御酒。”
“什么贵客?值得用御酒?”
“好像是……主考官大人。”
我的手猛地一顿,菜叶上的水珠滴在地上,洇出个小小的湿痕。主考官果然会来,还喝御酒——看来李尚书为了这次交易,下了血本。
“还有啊,”另一个婆子压低声音,“我刚才看见王管家在后院磨刀,眼神凶得很,像是要杀人。”
春桃的手一抖,菜叶掉进了脏水盆里。
王管家?他不是被沈御史抓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沈御史那边出了变故?
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我不动声色地踢了春桃一脚,示意她别慌,然后继续择菜,耳朵却竖得老高。
“王管家不是被官府抓了吗?”
“嗨,那是李尚书演的戏!”婆子撇了撇嘴,“听说就是为了让沈御史放松警惕。刚才我听老板说,今日不仅要‘送’主考官一份大礼,还要给沈御史准备个‘惊喜’呢。”
“惊喜?什么惊喜?”
“谁知道呢,”婆子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反正不是什么好事。这烟雨楼啊,每月都要沉几具尸体到江里,说是‘喂鱼’。”
我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沉尸?李婉儿不仅要交易考题,还要对沈御史下死手!
王管家被放出来,是为了杀沈御史。
而我们,恰好撞进了这张杀人网里。
“春桃,”我假装捡菜,凑近她耳边,声音低得像蚊子哼,“王管家在后院,沈御史可能有危险。你想办法去船坞,找艘船等着,我去拿证据,拿到就来找你。”
春桃的眼睛睁得老大,嘴唇哆嗦着:“那你……”
“我没事,”我捏了捏她的手,把阿竹给的迷药塞到她手里,“拿着这个,遇到危险就用。记住,别管我,带着你弟弟先走,去沈御史府报信。”
她咬了咬唇,点了点头,眼眶却红了。
趁着王妈转身去催厨子的功夫,我往大堂的方向挪了挪。那里的护卫换了班,新上岗的两个看起来很年轻,正靠着柱子打盹。
我深吸一口气,抓起个空菜篮,低着头往角门走。
“站住!”一个护卫突然喊。
我的心猛地一跳,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
护卫上下打量我:“你是哪个房的?去后院做什么?”
“王妈让我去后院的井里打水,”我故意粗着嗓子,模仿男人的声音,左脸的疤在头巾下若隐若现,“后厨的水缸见底了。”
护卫皱了皱眉,没再问,挥挥手让我走。
走进角门,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混杂着江水的腥气,比后厨的味道难闻百倍。后院很小,只有一棵大柳树,树下拴着艘乌篷船,船板上沾着暗红色的东西,像是没擦干净的血。
王管家就坐在船边的石头上,手里拿着把菜刀,正往刀上抹油,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他的旁边还站着两个家丁,手里都拿着绳子和麻袋,一看就是准备“装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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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们果然是来杀人的,还准备好了抛尸的船。
临水雅间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说话声,是李尚书和主考官。
“……那沈御史不知好歹,非要查春闱的事,不除了他,迟早是个祸害。”是李尚书的声音。
“李大人放心,”主考官的声音带着谄媚,“等拿到考题,我保证令郎高中。至于沈御史……今夜过后,江里就多了条‘大鱼’。”
两人都笑了,笑声里全是算计,像毒蛇吐信。
我躲在柳树后面,心脏“咚咚”地跳,几乎要撞破胸膛。得想办法拿到他们交易的证据,还要通知沈御史快跑。
可雅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门窗都关着,怎么拿证据?
正急得团团转,玉佩突然在怀里烫。
换魂的时辰到了。
我心里一动,看着不远处正在扫地的小杂役——那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着和我一样的灰布褂子,看起来笨手笨脚的,正被王管家呵斥。
就是他了。
闭上眼,再睁开时,我正握着扫帚,扫到王管家的脚边。他一脚踹过来,我的膝盖磕在石头上,疼得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