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
嘀嗒。
嘀嗒。
……
环境太过于安静,以至于一点点声音落在薛遥知的耳畔里,都显得十分清晰,某种陌生的仪器不断的发出响声,沉睡的薛遥知被吵醒,茫然的睁开了眼。
入目是光线柔和的吸顶灯,未曾合拢的窗户送来阵阵清冽的冷空气,鼻翼间隐约浮动着消毒水的气味,似乎有人推门而入,将窗户合拢,衣物碰撞的悉索声响起,有人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紧接着是一阵低低的啜泣声。
薛遥知费力的转动着眼珠子,旁边的人影在模糊与清晰间不断切换,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容撞进她眼中。
“知知宝贝!你终于醒了吗?!”女人紧紧的抓住她冰凉的手指,惊喜的叫了起来,另一只手按响呼叫铃,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进薛遥知耳朵里:“你知不知道你再不醒医生就给你下病危通知了啊你这个笨蛋!”
薛遥知适应了片刻后慢慢的开口:“曲曲……”
声音却未曾传出来,薛遥知垂眸一看,便见她面上覆盖着氧气罩。
她感到有些不适,抬手想把氧气罩摘下来,一只苍白瘦削的手映入眼帘,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上面密密麻麻的针孔,还插着留置针。
薛遥知有一瞬间的迷茫,她在沧泫大陆算上梦魇之境的那百年,可以说是待了两百年,这样庞大漫长的记忆随着她的苏醒骤然涌进这具年轻的躯体中,她一时有些难以承受,头疼欲裂。
医护人员便已经进入了病房里,为她检查着身体,她的反应还有些迟钝,听话的跟着医生的指导张口,然后回答问题。
这一折腾下来就过去了快一个小时,薛遥知也消化完了那两百年的记忆,头也不疼了,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无力。
曲宝音正在同医生交涉,医生说她能够苏醒便已经是脱离了生命危险,接下来只要再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如果康复训练完成得好的话,很快就能出院。
薛遥知靠坐在病床上,笑眯眯的看着曲宝音。
在沧泫大陆的记忆太过于刻骨铭心,薛遥知甚至看着曲宝音,想到的还是蛐蛐,她们长得很像,如果蛐蛐能够长大……就像是当年梦魇之境里那样,与如今的曲宝音一模一样。
与蛐蛐不同,曲宝音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大小姐,从小衣食无忧,长大了也是无忧无虑,每天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今天出门该涂哪个色号的口红。
薛遥知仍是无父无母,她好像天生就没有父母亲缘,从小在福利院生活,不说吃饱穿暖,但也算是健康长大了,更遑论她成绩优异,十五岁便连跳三级,上了一所很好的大学,她有光辉无比的未来。
……虽然中间因为被那个破系统拉去了沧泫大陆艰难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她的未来暂时中断,不过没关系,为时未晚。
薛遥知使劲的闭了闭眼,想将那段蒙上一层苦涩阴影的漫长记忆抛之于脑后。
“知知,你的表情好奇怪。”曲宝音紧张的看着她:“你……你不会又想……”
薛遥知回过神来,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哪里奇怪了,我心情好。”
“啊?”
薛遥知捧着脸蛋说道:“重返二十岁!耶!”
她拥有一具年轻健康的身体,也会拥有一颗纯洁无暇的心。
曲宝音面色古怪,伸手按铃——
薛遥知刚才都被医生问烦了,见曲宝音又要叫医生,她连忙拦住:“怎么啦?”
曲宝音爱怜的看着薛遥知,清脆的声音好似晴天霹雳:“宝宝,你不是二十岁,你是三十岁。”
“啊?!”薛遥知面色微变。
现代与沧泫大陆的时间流速应当是不一样的,也不可能沧泫大陆过去一百年,现代的时间不流动。
她在沧泫大陆待了那么长时间,现代也一定流逝了不少的时间,她的魂魄不在躯体内,这具身体必然陷入昏厥,这也并不稀奇,但是——
薛遥知记得很清楚,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她一觉醒来之后,便托身在了沧泫大陆一具弃婴的身体内。
莫名其妙的穿越,艰难的长大,再到生活终于安定下来时,系统的绑定……
她在沧泫大陆蹉跎挣扎了百年岁月,而在现代的她竟然就这么丢失了十年光阴?
薛遥知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恨不得把系统拖出来打一顿,但任务已经完成,系统自然也不可能再出现了。
薛遥知心里很郁闷,但她还是安慰自己一比十的时间流速也不算太离谱,还好她醒来的时候不是一百二十岁,否则也用不着醒了,收拾收拾就能直接投胎。
曲宝音见薛遥知的表情变来变去,她心里没有底,试探性的问道:“你……你是失忆了吗?”
“失忆?”薛遥知眨了眨眼,不至于吧,她说:“我躺了十年吗?”
“那倒没有。”曲宝音说:“你躺了两年。”
“那看来我是真的失忆了,曲曲。”薛遥知哭丧着脸说道:“我现在是不是欠了很多债啊?我欠你多少钱?”
“别哭别哭。”曲宝音连忙安慰薛遥知,她的笑容轻快了许多:“你的记忆停留在二十岁也好,这说明你有一颗年轻的心呀知知。”
薛遥知无精打采:“你说得对。”
“你并没有欠我的钱。”曲宝音又笑着打消薛遥知的顾虑:“你现在不是贫穷的二十岁,你现在是超有钱的三十岁哦!”
薛遥知眨眨眼,再眨眨眼。
忽然间觉得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不过薛遥知还是对她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在医院躺了两年存疑,曲宝音沉默了许久,只说她是药物中毒,然后说——
“知知,失去记忆也并不是坏事,或许你遇到了很不好的事情,而你的身体在保护你,所以才让你失去了那段记忆。”
“你的身体很爱你,你也应当爱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