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的沙砾带着灼人的温度,踩在脚下像踩着翻滚的火炭。陆瑾的阳火剑在身前划出片清凉的光域,红丝絮顺着光域的边缘往沙下钻,在地表留下蜿蜒的浅痕,像给后续者标出的安全路径。阿竹把湿透的棉布巾敷在额头上,汗水顺着下巴滴进怀里的小册子,晕开了刚写的字迹:“流沙层下藏着炁脉,每到子时会翻涌,带着双蛇佩的气息,像在给我们报信。”
沈落雁的短刀插在沙地里,刀鞘上的红丝絮正微微颤动,指向西北方的雅丹群。那里的风蚀岩柱奇形怪状,有的像三一门的牌坊,有的像玄天门的镜台,柱顶都缠着圈黑色的根须,根须间挂着些褪色的布条,是过往旅人留下的,布条上的字迹大多模糊,只有一条还能看清:“见蛇不杀,见镜不伤,方得共生门。”
“是钱渊的笔迹。”陆瑾认出那笔锋里的倔强,和钱通有七分像,却多了三分温和,“他在教我们怎么和这里的镜影相处。”莲花佩突然烫,玉佩的光芒穿透衣襟,在沙地上映出个蛇形的影子,影子的七寸处有个小小的光点,正是双蛇佩的位置。
夜幕降临时,流沙开始翻涌,沙粒间渗出些墨绿色的雾气,像被惊醒的蛇,在地表游走。雾气里渐渐浮现出些人影,都是些穿玄天门道袍的人,手里举着镜台,镜台的光却不阴冷,反而带着些暖意,照在沙地上,竟长出些小小的绿芽。
“是共生镜影。”阿竹的守环在掌心亮起,金光与镜台的光相遇,绿芽长得更快了,“册子说,它们是玄天门弟子的善念化成的,不伤人,还会帮迷路的人找水。”他蹲下身,轻轻碰了碰绿芽,芽尖立刻绽开朵小小的黄花,花瓣上沾着点红丝絮,像三一门的梅香染上去的。
突然,雅丹群的方向传来阵笛声,调子古怪,像蛇吐信,又像人叹息。雾气里的人影突然变得慌张,镜台的光芒开始闪烁,绿芽也蔫了下去。陆瑾的阳火剑指向笛声来源,那里的岩柱后,站着个穿黑袍的人,手里拿着根蛇骨笛,笛孔里缠着黑色的根须,正是钱渊——只是他的眼睛泛着墨绿色,显然被最后的镜影余孽控制了。
“陆瑾,你不该来的。”钱渊的声音带着挣扎,蛇骨笛却不受控制地继续吹奏,“双蛇佩和莲花佩不能见面,见面就会引两界崩塌……这是‘大人’最后的诅咒……”
沙地里突然钻出无数条银鳞蛇,蛇鳞反射着月光,像撒了一地的碎镜子。沈落雁的短刀劈出片银光,却在靠近蛇群时停住了——每条蛇的头顶都顶着朵小黄花,正是刚才绿芽开的那种,花瓣上还沾着红丝絮的气息。
“不能伤它们!”阿竹突然扑过去,用守环护住最近的银鳞蛇,“它们是善念化成的,是钱渊前辈养的!你看蛇鳞里的影子,都是守心人的笑脸!”
银鳞蛇的鳞片里果然映着些温暖的画面:钱渊在绿洲教小蛇们认草药,用双蛇佩的光芒给它们疗伤,甚至还给每条蛇起了名字,都是三一门弟子的字号。蛇骨笛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小蛇们痛苦地蜷缩起来,鳞片里的笑脸渐渐扭曲。
“是笛子里的根须在控制他!”陆瑾的阳火剑缠住蛇骨笛,红丝絮顺着笛身往上爬,烧得黑色根须滋滋作响,“钱渊前辈,想想你养的小蛇,想想你留在石碑上的名字,你不是‘大人’的傀儡,你是守心人!”
莲花佩的光芒穿透蛇骨笛,钱渊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清明,他猛地咬住舌尖,鲜血滴在蛇骨笛上,笛声戛然而止。“快……去绿洲的泉眼……双蛇佩在那……只有它能镇压根须……”他的身体开始透明,黑袍下露出件三一门的旧道袍,胸口绣着个小小的守环,“告诉陆瑾……当年的事……是我错了……”
钱渊的身影化作无数光点,融入银鳞蛇的鳞片里,小蛇们的眼睛亮起金光,纷纷朝着绿洲的方向爬去,像在给他们引路。蛇骨笛掉在沙地上,黑色的根须渐渐枯萎,露出里面的红丝絮,原来钱渊早就用红丝絮净化了大半的邪祟,只是没来得及彻底根除。
绿洲的泉眼在月光下泛着蓝光,泉边的石壁上刻满了字,是钱渊用双蛇佩的炁写的,记录着他这些年的感悟:“镜界如泉,守心似岸,泉岸相依,方得长久。”石壁的尽头,放着个石盒,盒里的双蛇佩正出柔和的光芒,与陆瑾的莲花佩遥遥相对,像久别重逢的老友。
沈落雁打开石盒,双蛇佩突然飞出,与莲花佩在泉眼上方相遇,两块玉佩旋转着,在半空凝成个巨大的太极图,图中涌出无数红丝絮,顺着泉眼往地下钻,沙地里的银鳞蛇纷纷跳进泉中,化作金色的光点,融入红丝絮的网络。
“原来诅咒是假的。”陆瑾看着太极图,突然笑了,“‘大人’说的崩塌,其实是新生——两界的炁融合后,会生出新的地脉,像泉眼涌出的新水,更清澈,更有活力。”
阿竹的小册子自动记录下这一幕,新的一页上,除了太极图的临摹,还多了段他听银鳞蛇“说”的话——其实蛇鳞能储存记忆,钱渊这些年救过的人、养过的蛇、净化的邪祟,都藏在鳞片里,像本流动的卷宗,记录着一个人如何用余生弥补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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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眼的水突然上涨,漫过石壁的刻字,字里的炁与红丝絮结合,在沙地上画出条新的路,通向更西边的山脉。山脉的轮廓在月光下像头卧着的骆驼,山顶的积雪反射着银光,隐约能看到座寺庙的尖顶,寺庙的幡旗上,绣着守环和镜界纹组成的图案,像在等待新的朝圣者。
“看来那里还有新的传承。”沈落雁的短刀在泉水中洗了洗,刀身映出寺庙的倒影,“异管处的人该往西边来了,这些故事,得让更多人知道——不是所有的对立都要分胜负,有的对立,是为了更好的融合。”
银鳞蛇们突然朝着山脉的方向嘶鸣,声音里带着喜悦,像在说那里有更美的绿洲,更多的黄花。陆瑾的莲花佩与双蛇佩合并,化作块完整的玉佩,一面刻着莲花,一面刻着双蛇,中间的太极图比任何时候都要亮,照亮了他们前行的路。
他们跟着银鳞蛇往山脉走去,红丝絮在身后慢慢收缩,却将泉眼的水、绿洲的花、钱渊的字迹都织进了网络里,网络的边缘还在不断向西延伸,像永远也织不完的牵挂。
没有人注意到,寺庙的尖顶后,藏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半件三一门道袍,半件玄天门道袍,手里拿着根红丝絮编的笛子,正对着他们的方向轻轻吹奏,调子是三一门的《守心诀》和玄天门的《镜界谣》合在一起的,像未完待续的歌,在西域的月光下,轻轻流淌。
泉眼的水还在上涨,漫过沙砾,滋养出更多的绿芽,绿芽上的黄花在风中摇曳,花瓣上的红丝絮闪着光,像无数个被点亮的希望,没有尽头。
西陲山脉的雪线在脚下蜿蜒,像条冻结的银河。陆瑾将合并后的玉佩贴在眉心,莲花与双蛇的纹路在雪光中流转,映出条被积雪覆盖的石阶,阶边的冰棱里冻着些红色的丝絮,像被凝固的火焰。阿竹的小册子在怀里烫,纸页上自动浮现出寺庙的剖面图,标注着“共生寺”三个篆字,寺内的梁柱都画着太极图,一半嵌着红丝絮,一半缠着黑色根须,像本立体的共生教科书。
“石阶上的冰棱会说话。”双丫髻小弟子呵着白气,指着最近的冰棱,棱面里映出个模糊的僧人,正对着他们稽,“他说寺里的主持是位‘两界僧’,一半修三一门的守心术,一半修玄天门的镜界法,三十年没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