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姨边把汤匙递给岑姝,又笑眯眯地压低声音对她说:“今早是梁先生特意派车接我来的,一大早就打电话说你发烧了,让我过来照顾。”
岑姝握着汤匙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惠姨。
“我原本好担心你过得不开心。”惠姨温柔地替她拢了拢散落的头发,“现在看来,梁先生虽然话不多,做事却很周到。”
“……”岑姝皱了皱鼻子,嘟囔了句:“惠姨,怎么连你也被他收买了!他都是装的。”
他就是那个害她发烧的罪魁祸首!
惠姨看到她娇纵的模样,慈爱地笑笑,哄她:“哪有被他收买,在我心里,你和小宜永远是最重要的。”
也许是生病,岑姝情绪格外敏感。
而且她的耳根子本来就软,惠姨这么一说,她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撒娇:“惠姨,你一大早来就是要惹我哭吗?”
“好好好,惠姨错了。”惠姨连忙哄她,“快趁热喝粥。”
两个人氛围温馨有爱。
梁怀暄刚穿戴整齐从自己的卧室里走出来,远远看到岛台的这一幕,微顿了下脚步。
岑姝面色一看就无精打采的。
但笑容却柔软得不可思议,她从未对他展露过这样的神情。
原来她真正信赖、依赖一个人是这样。
隔着一段距离,他能清晰地听见她用带着鼻音的吴侬软语向惠姨撒娇,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
这个惠姨也宠爱她没边了,体贴地帮她夹菜。
梁怀暄在原地驻足片刻,终于迈开长腿朝岛台走去。
惠姨听到脚步声,抬眼看过去,脸上的笑收敛了些,恭敬地问:“梁先生,我也做了您的份,您要不要……”
“惠姨,你别问了。”岑姝头也不抬,瓮声瓮气地说:“梁先生怎么会吃这些清汤寡水的东西呢?”
岑姝在阴阳怪气。
她还在记刚才他抱她回卧室,让她吃瘪,她非得扳回一城不可。
惠姨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好。”梁怀暄突然开口,“劳烦了。”
岑姝抬头:“……?”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差点被嘴里的粥呛到。
惠姨拍了拍她的背,无奈:“慢点吃。”
岑姝没好气地搅了两下粥。
哇,这个男人果然会装。
在外人面前永远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装得跟真的一样。
在她面前呢?
不是冷着脸和她说话,就是没表情地不想搭理她,全世界就属他对她第一冷淡!
岑姝一边喝粥,一边打开手机刷着,嘴里还不忘小声嘟囔:“惠姨,我就说您这么做这么多小菜,原来是还有别人的份。”
“别人”从容地拉开岑姝对面的椅子坐下。
岑姝依旧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盯着手机,仿佛手机里有什么秘籍宝典。
梁怀暄也没主动和她搭话。
他发觉岑姝似乎有两种人格,在他面前可以随意切换,可以对他爱答不理冷若冰霜,转眼又能笑靥如花地凑过来撒娇。
那种感觉怎么说?
梁怀暄莫名联想到一个场景——
一个天使面孔的女孩,手里晃悠着系在绳子上的骨头,甜腻地哄着小狗过来吃饭。等小狗兴冲冲跑近时,她却突然露出小恶魔般的笑容,邪恶地把骨头猛地抽走,然后嘲笑那只狗。
而岑姝——
就是那个在天使与恶魔之间自由切换的小姑娘。
等等。
梁怀暄突然意识到这个比喻的荒谬之处。
如果岑姝是那个捉弄人的女孩,那被戏耍的狗又是谁?
惠姨将其中一份艇仔粥递到梁怀暄面前,他收回思绪,挽起衬衫袖口,慢条斯理地开始喝粥。
岑姝吃了几口,又忍不住抬眼打量他。
梁怀暄察觉到她的目光,看回去,蓦地一顿。
岑姝一头长黑发披散着,腮帮子因为含着食物而微微鼓起,眉头紧蹙,一双杏眼直勾勾地瞪着他。
像一只……
汁水饱满的、正在生闷气的小笼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