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臻却执意向前,他没有撑伞,就那么迎着暴雪往城门去,直直站在南府军将要踏入的前头。
是以此,他站定,紫金官袍在风雪中晃动,一人挡在那黑压压一片的铁甲之前,显得那般飘摇。
“叶帘堂在哪!”他仰着头,与战马上的南府军对视,“我要同她讲话!”
南府军才斩了人,黑甲上滚着的都是血珠子,滴在刘臻的袖袍上,又腥又烫。
刘臻攥紧衣角,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他的声音过于小,在这夜哭一般的风哮中,南府军全然不理,他们自顾自拉着悬门,清理着即将踏入的城下甬道。
“我乃当朝五监九寺之公卿!”刘臻自将袍间鱼袋解下,朝着前头吼道:“叶帘堂!你可要想好!你今时快意破了这道门,百年后,你就是那千古罪人,遭世人千唾万骂!叶帘堂——!”
风雪迷人眼,叶帘堂坐在马上听了长谷传来的话,低声笑了笑,道:“自大。”
从她经历了那些阴私勾当,被人重重丢在烂泥里之后,那些乱七八糟恶心事就已经斩却了她的青云梯。旁人都希望她善良柔弱,可那不就似牛羊没了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如今她将师友声名都负尽了,刘臻凭什么会觉得她还会怕几声问责,几滴眼泪?
叶帘堂披着氅衣,漫不经心道:“进城。”
葬土两把互为刀鞘的寒锋。
雪仍在下,铁蹄撞破了阆京城多年的寂寥。
单孟躺在榻上,听着外头的声响,哑声问:“什么时辰了?”
侍从站在床头踟蹰着答:“回大人,快至夜半了。”
单孟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对劲,强撑着病体坐起来,问:“……怎么了?”
“刘大人他,”侍从避开他的目光,垂头道:“城门将破之时,刘大人以身去挡南府军……”
闻言,单孟面上却无一丝波澜,只问:“他死了吗?”
侍从想着单孟成日与刘臻谈天说地,本是怕单孟听后大恸,于他病体无宜,这时瞧着他面色如常,才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道:“该是被俘了……”
单孟点了点头,掀开衾被,只问:“我的东西呢?”
“大人说的是前些夜里拾掇的那些?”侍从见他起身,赶忙为他披上宽袍,道:“小人按照大人的吩咐,找工匠打了个大木箱子,尽数搁里头了。”
“不错,”单孟跻了鞋子,“都在书房?”
“哎。”侍从应了声。
自月前焱州一战后,单孟从南府军手里逃脱的并不轻易。他本就是个文弱书生,这辈子哪里禁受过那层颠簸,好不容易逃回阆京,人也被那风吹得一病不起。
就眼下他起身起得猛了些,眼前都层层发黑,脚步也虚虚浮浮地不似踏在地面,倒像是踩在云间。
“哎呦,大人慢着些。”侍从见他身形微晃,赶忙将他扶住。
“我没事。”单孟一只手抵住脑袋,问:“小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