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拦在那个丑鬼身前,逆来顺受无能为力惯了的脸上居然有种陌生的坚毅。
「够了,」尼克说,「说不过就打人,你像个懦夫。」
「你哪儿来的忠心替他扛这一拳?」莱顿计划泡汤,眼睛里像要喷出火来,「当狗也得挑主人吧?」
「若是讲情义就是当狗,」弧旌脸色阴沉,斥道,「那你连狗都不如。」
莱顿骂不过,又不好再动手,恨恨地啐了一口拔腿就走。弧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走远,深吸了一口夹杂着血腥味的空气。
他转身面对尼克时,居然挂上了满脸的担心。
「你替我挡什麽啊,就他那拳速,我还想趁机教他做人呢。」
尼克一愣,然後憨兮兮地笑了。
「他当着这麽多哨兵的面动手,自己败坏名声,多好的机会啊。」
弧旌勉强随他勾起嘴角,拍了拍他的肩膀。
「今日得谢谢你,晚上喝酒麽?我请。」
尼克欣然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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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妖酒吧里十点多钟的时候,酒瓶才刚刚开启。克制的朋克和暴躁的後摇在跳跃闪烁的灯光里平衡出一种奇妙的氛围,时不时的欢呼和尖叫都不显得突兀,但不至於使人太忘形。
背後热闹如斯,那个下巴上包着纱布的年轻人,却已经趴在吧台上打着鼾睡着了。
这种场景对白羽而言是稀罕事,他和小七坐在台里,醉鬼和丑鬼坐在外边,睡着的不时吧咂嘴,醒着的面面相觑。
「我还是头一次见酒量这麽差的人,」白羽担心那人装睡,谨慎道,「这是你新兄弟?」
祁连点头,把事情大致讲了讲,抓了颗糖拆开扔进嘴里。
他在酒吧吃糖往往是为了那张传递消息的糖纸,白羽心领神会,从抽屉背板的小洞里塞过去一支笔。
「所以前天那个黄毛小子跟他是竞争关系?」白羽的长柄吧匙在指尖转得花里胡哨,「我早就觉得那家伙不好相处,但没想到你们这麽快就闹崩了。」
「你说莱顿?他跟尼克抢人嘛,难免要竞争。何况他又找我麻烦,」祁连暗示道,「说有证据证明我是个逆贼什麽的。」
「他要是真有证据就没必要动手打你,直接找莫老板摆证据就能要你好看。这是吓唬你,还是你真干了什麽好事让他逮住大尾巴了?」
白羽虽然嘴上说得轻巧,神色却有几分严肃。他垂首思忖片刻,又说:「他人微言轻,我总觉得没必要故意去折腾你。会不会是你被什麽大佬盯上了?」
祁连听着这哑谜轻笑一声,在纸上盲写下小泉的名字:「谁知道呢。」
纸球从背板上塞过去,落进小七手里。他看过之後调了一杯清澈透亮的干马天尼,加了两枚青橄榄和一卷柠檬皮,放在醉倒的尼克面前;然後犹豫了一下,用伏特加调了杯蓝莹莹的月亮泉端给祁连。
这是当年跟萧山雪联络也用过的方式。
干马天尼往往是用三枚青橄榄或者单卷柠檬皮,这不伦不类的混搭放在尼克面前,意思是要给他的队伍里安插眼线。
而月亮泉在好看又难喝的酒里算是劲不小的,给祁连只是取谐音,指难为他的是小泉。
调酒都是师出有名,谁喝酒谁解决。
白羽叹了口气,把干马天尼端回来,喝了一口。
「谁让你这麽调了?」白羽假装对酒不满意,借着斥责小七含沙射影暗示道,「那天端给那个叫莱顿的一次了,差点被骂还不记得改?」
「你还给莱顿端过这个酒?」祁连瞪大眼睛,「喝了吗?」
「喝了,差点吐出来,」白羽撇着嘴扯谎,当啷一声把酒匙扔回雪克壶里,「今年柠檬本来就不多,还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真费了我好大力气才没让他掀摊子,不知道哪个小笨蛋还敢做这种事。」
司给莱顿队伍里安插眼线的小笨蛋晨,在燕宁办公室里打了个喷嚏。
祁给尼克队伍里安插眼线的小笨蛋连,心虚地揉了揉鼻子。
司晨只负责给人,祁连只负责冲锋,白羽夹在中间左支右绌,好好一个挣钱的酒吧搞成了赔钱的地下交通站。
「别骂了别骂了,跟小笨蛋计较什麽,」祁连慌忙把月亮泉一口闷了半杯,嘴里苦得发麻,大着舌头安抚道,「白恼板辛苦惹!」
小七好心传信却被骂了半天小笨蛋,狠狠瞪一眼祁连,撅着嘴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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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司站,您没事吧?」
司晨摆摆手,示意无妨,要警卫继续说下去。哨兵姑娘忧心忡忡地立正,两人脸上都是倦色。
自打燕宁解困以来,司晨还没有回过自己的家。打扫战场丶安排宿舍丶基地重建丶清点损失,因为炮轰被炸断了的暖气管道也还没修好。今天渝州的宝批龙跟燕宁的哈麻批打架,明天炊事班又丢了提前蒸好的包子。大事卷着小事,谁都消停不下来。
燕宁正是缺人的时候。无常跟阎王带着几个最出挑的新人去了温莎,剩下的一个人恨不得掰成八瓣用,每个活物都忙得脚打後脑勺,她自己也一样从早上七八点连轴转到深夜,这才勉强能在冰冷的办公室里裹着军大衣勉强睡一会儿。若非大事,身边警卫很少这麽早就把她叫醒。
前几年好不容易护的肤,这一把累得连本带利沧桑了回来,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丰年里拉磨的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