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应打断:“你替我上战场。”
城守立即改口:“卑职这就命人严加看管。对了,将军,方才您说借兵,需借多少?”
段怀舒问道:“城内兵多少?”
“一军。”
“派一旅作战,另两旅防守城门。”
“是。”
城守擦着额前汗,带着人匆忙赶回府。
一个时辰前,段怀舒还是他敬佩之人,现在已然变成抗旨活阎王。
江和尘侧目问道:“传旨锦卫没了消息,皇帝派的那一旅兵可还会来?”
段怀舒指尖划过他唇边,将残留的梨花酿酒抹去,道:“子安会仿传旨锦卫传信,现在那旅兵应整装待发。即使皇帝发现不对劲,少语都不会让他有机会传到那旅兵中。”
第49章
嘀嗒——
雪化成水在洞顶汇成水珠,愈来愈圆、愈来愈重,旋即脱离束缚直直下坠。压抑黔黑的洞穴寂然,微弱的呼吸几近融入汇流的水声中。
“父亲,成仙了吗?”柳宜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雪水灌入蛇窝,霎时间北莲刺蛇应激逃窜,进行无差别攻击,他身上尽是血洞,大量毒素顷刻间溶血灌心,脑中的思绪开始缓缓涣散。
柳丞同他无异,素白衣袍突兀地染上斑斑血点,面上的鬼面具早已不知落到何处。常年不见日光的皮肤近乎透明,银黑杂糅的长发被水打湿,粘连成片,而发尾浸入水洼中分散浮动。
“一步之遥。”柳丞指尖拨了拨水洼中的发丝,它们弯曲扭动犹如摆动的蛇身:“跳脱红尘最后一步便是弃去凡人之躯。”
柳宜倚着石壁,眼神空洞地望着那条硕大的蛇,它将身躯缠绕严丝合缝地堵住洞口,蔚蓝的瞳孔无神,和他一样是垂死之物。
他无力再去辩驳什么。
柳丞像是喟叹:“小宜,你应该听兄长的话。”
闻言,柳宜侧首,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他平静的心跳又淡了几分:“什么都不要看,什么都不要管,好好走自己的路,好好走正常人的路。”
“阿相是为你好。”
“可是兄长很笨,”柳宜抬眸对上柳丞的视线:“他不让我看,我看到了,他不让我管,但他自己却管不好。若不是我总在暗中相助,兄长恐怕早就死了。”
柳宜撇开视线,轻笑道:“他爱骗自己,骗自己相信你的成仙之道,相信你的无量医术。父亲一躲就是八载,自诩仙人却用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去命令自己的儿子。”
他都记不清为兄长处理过多少烂摊子。在蛮山时,没能将江和尘推向花葬队伍中,反而被擒。而后竟想暴露身份敕令蛮人动手,若不是他拦着,用鸣片作雷声提醒蛮人,兄长那夜便必死无疑。
面对柳宜的质问,柳丞淡然道:“柳氏,为皇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此话一出,柳宜气急,后脑更是嗡嗡泛疼:“皇帝,皇帝,父亲是谁将柳氏贬为贱民?”
柳丞摆摆首,道:“当年,皇帝无意间发现为父的修仙之道,一切道路都已铺好,羽化登仙不过轻而易举之事。不曾想段青寂早已盯上我,将为父的所有行径呈递于天下,皇上迫于百姓口口之声,才出此下策。”
蛮山的仙花乃东夷吸血花,是北莲刺蛇的蜗居之所,因此蛇窝之内开满了吸血花。吸血花长于荒漠,擅捕水,雪水冲刷而下,将它们灌得饱满。
几许吸血花被冲折了腰,漂浮而上。柳丞拾过一支:“若没皇上的援助,我何以成仙。”
“只可惜,”柳丞抖了抖手腕,吸血花花瓣被水重力压倒,片片散开,坠回水面:“臣无法助皇上得道升仙。”
“呵呵呵。”柳宜低低地笑出声,“我早该想到的,五龙祖殿,除了上位,谁还敢自称五龙祖?这是父亲你为皇帝搭的升仙台。”
耳边的声音在褪去,柳宜也不想去听,他顶替兄长的身份来长延山除了报仇,还想为兄长了解一份真相。
他的兄长至死都以为是皇帝胁迫,以他们流人之名,以他的性命。不曾想,不过是父亲忠诚的阴谋。
——
段怀舒眉眼锋利,声线沉了几分:“薛应,先去邑阳城军中进行排布。”
薛应将圣旨收好,敛了平日的嬉皮笑脸,蔚蓝的眸中肃然:“是。”
说罢,薛应并未走,抿了抿唇。
段怀舒知晓他想问什么,“薛将军和薛夫人不会有事。”
听他如是说,薛应放下心,领了命往外走。
出了听鹤楼,段怀舒道:“白竹,牵两匹马来。”
白竹倏然想道:“少主是要去。。。”
他话未说出口,段怀舒便已颔首应道:“嗯。”
“是。”说罢,白竹转身走向酒楼后的马厩。
江和尘听得懵,问道:“我们去哪?”
段怀舒:“边境。”
江和尘真诚地问道:“送死?”
段怀舒眉峰一挑,并未回话,只是侧过首,对着梨花树后的影子道:“跟了一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