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鸢摇了下头:“很多时候,我都比现在要?怕,伯爷战死的时候,我怕我无所依从,离开时家的时候,我怕我无处可去,后来,你又上战场的时候,我怕……我失去你。熠郎,这么?多可怕、让我害怕的事情我都经历了,现在再看,一点人言,又何?足畏惧。我想与你并肩一道的决心,能攻克世间万千阻隔。我不怕了。”
时彧勾唇:“我今天带你来就是想告诉你,以?后,不论我们离开长?安前?往何?处,流言蜚语都将伴随我们终身。我没有能力让你一辈子都听不见这些话,除非将你关起来,但我不想那么?做。我知道,你远不是表面看起来的脆弱,你是个刚强的小娘子。与其一生藏头露尾,不敢张扬于人前?,不如?向全?天下宣告,我们就是要?做明媒正娶的夫妻,谁也没有权利阻止。”
沈栖鸢悍然道:“对。”
时彧与她十指相扣,修长?的五指滑入沈栖鸢掌纹之间。
花车驶向长?安的腹地。
沿途的议论声仍在耳畔不停地响起。
但已无关紧要?。
前?路漫漫,亦灿灿。
赤金色的日光恢弘地朗照大地,日光之下,并无新鲜事。
这对风头浪尖的男女,也只是天下万千有情人之中的一对。
终于一个声音,从那喧哗的质疑声中,如?同一溪清流涌出?。
“我倒是觉得,时将军问心无愧,带着他的夫人如?此公然反叛教条,宣告天下,是一件很厉害很了不起的事哎!”
一个少女,嗓音脆生生的,对身旁的少年道。
“以?后我也要?这样巡街。阿兄,你娶我的时候,也要?这样。”
她伸出?胳膊肘,捅了捅身旁少年的胸腹。
那少年轻咳一声,捂住了她的唇瓣。
“同你说过了,你要?是别叫我‘阿兄’,我心里那关早就过了,何?必还有那多周折。”
女孩子颇有不甘,抓掉他的手。
“可人家从小叫习惯了嘛。”
“那也不可。从小如?此,也要?改。”
“时将军就不会这样,说到底,你就是个胆小鬼!”
女郎拨开人潮,朝外面奔跑而去,一双乌黑靓丽的辫子荡漾在柔和?的暖风里。
少年无可奈何?,只有握着她才?买的糖兔儿追去。
有看客感到万分稀奇,指着追逐着一对少年男女。
“刚刚那是谁?”
“是李工部家以?前?收养过的两?个孩子,都早已经认祖归宗了,听说,两?家也在议亲。”
“这天底下怪事真多啊……”
“要?不我看时将军的婚事也见怪不怪了。虽说这两?人结合确实于理?不合,不过,那声讨时将军的檄文一日之间张贴遍了长?安大街小巷,你以?为难道是巧合?”
“这话倒也不错,有这种手段的,一定也不是普通人。按理?说那些私密事我们普通老百姓也没有资格知道,这是谁呢?估计是时将军得罪了什么?人吧?”
“不是都在传了么?,长?阳王府谢家郡主,求嫁不成因爱生恨。啧。”
有人滔滔不绝地谈,有人懵懵懂懂地信。
须臾,那花车已经载着一双新婚夫妇,绝尘而去,不见踪迹。
回到时家,正到了晌午时分,沈栖鸢身子酸软地从花车上下来,脚下打晃。
时彧莞尔将她一把抱了起来,终于明悟。
“怪不得。”
沈栖鸢眼眸轻烁,恰似夏夜流动的萤火。
“怎么??”
“阿鸢你身上穿了十几斤吧?”
沈栖鸢终于得以?为自己报一声冤屈,哀眉愁眼地叹:“礼服怕便已经不止这个数。”
时彧温笑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先抱你回房。”
哪有青天白日的就要?回房,这让宾客们知晓,成什么?样子了?
时彧他准备的婚礼样样不按章程来,实在太过惊世骇俗,沈栖鸢就快要?招架不住了,脸颊闷得红透,瑰姿艳逸,恰如?芙蕖醉日。
一晃眼,头顶的发冠摇摇欲坠,岌岌可危,沈栖鸢不得不伸手扶了一把。
捧了两?手的玉珠,簌簌作鸣。
从亭松园深处,此时却传出?了伏倚那尖锐且长?的声音——
“陛下主婚,赐珍馐二十味,御酒十八坛,请与诸君尽飨。”
伏倚独特的嗓音,时彧与沈栖鸢都识得。
两?个人默契地对望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掠过一念:陛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