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草泽谷,贺归远遣散门人,单独留下无间一事中,表现优越,解了燃眉之急的鹤知章问询。
材质中庸,位属中下。不出彩,也没有任何记忆点的医女回复,“弟子不知。”
“当真不知?”
鹤知章抿着唇,犹豫要不要说。
“你但说无妨。我老了,没有收拾人的精神气。对我吐露的所有隐秘,都会被我严丝合缝地带进棺材里。你且放心地说吧,只当是我们二人共享的秘密。”
“谷主……”
她是不开窍了些,也不至于把她当猴子耍。
说出口的隐秘,就不再是慎之又慎的私密物。它是暴露人前的里衣,人人都有,又在口头避之如蛇蝎。对其威力趋之若鹜。一开口,就会长出翅膀,飞进千家万户。
可沉积内心的话,叫鹤知章不得不向尊敬的长辈寻求一个答案。为尚且浅薄的见识开拓,好让敬重的师长为自个答疑解惑。
她年纪尚小,有许多未能周全明白之事,需得前人一一引导。尽管她钦佩不已的前人,也曾恶狠狠地栽了一回跟头,摔狠了,吃罪了,时至今日,同样在晦暗如深的黑暗里,手持火炬,孜孜以求前行,没有一日放弃探路。
“谷主,你真的认为是我做错了吗?你也说了,当时事况紧急,无闲暇让人多加思虑。多一刻、迟一点,就会葬送了她们的性命……”
“我不是说你在这件事上做错了。”
她到底是不明白。贺归远搬事实,讲道理。“身为草泽谷弟子,你做出了有利于草泽谷的抉择,拯救了你、鹤嘉贤与鹤顶洪。本无可厚非,我心甚慰。”
“可作为大夫,你做出的决策,看似短期内有助于患者迷途知返,实则将人推入更深度的不益。”
鹤知章想起那日她扎入漫才客体内,至今未能取出、也不能取出的长针,五内愁肠泛滥,翻涌起不尽的悔恨与心虚。
诚然,她当时满脑子是血肉横飞的书斋,被羡瑶台带走的受难者。
她考虑到了置身事外,明哲保身的草泽谷,考虑到了命悬一线,危在旦夕的囚徒,唯独没有考虑近在咫尺,在她跟前生死攸关的漫才客。
假使有,那也只是无伤大雅,聊做点缀的勾勒花边。
“切断对外界的感知,就能截断心中翻腾的情绪……”贺归远沉着声,遥望连绵起伏的青山,“要是世事真能如你预料的这般简单,就不会有无尽的爱恨情长,恨海翻波。”
“谷主,弟子不解。”
“你会理解的,总有一天。”
历经沧桑的老妪,每颗老年斑里沉淀着往日阴霾的色素。
只是付出代价的人,身处其中。当中的困苦难当,岂能用三言两语言说。
草泽谷谷主想让鹤知章留在谷内,成为教导后来者的大医女,承袭前人衣钵,传道授业。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没有过来人一步一脚印踏出的路子,后来者又如何能效仿着摸着石头过河。
讥笑、贬低、轻蔑身处迷局者,或固步自封、或行差踏错容易,真正身临其境,方知世事万难,哪有隔岸观火,说风凉话来得简易。
贺归远能向她保证的,是确保她站在平坦的道路上,有草泽谷为背景,问道宗做依靠。一日不出谷,就能得一日安闲、起码在她在世之年,现有的安定格局不会更变。
鹤知章欲言又止,贺归远看了就来气。
沉静、听话、懂事,是鹤知章这类人的温良之处,与自身发展,旁人观点,有所助益。偶尔也变相萌发出拧巴的性子,说话办事犹豫不决,没个果断,叫人时常感叹她的不争气。
凡事大都一体两面。
令人看重、信赖的优点,也会翻转成叫人遗憾、失望的缺陷。
贺归远握紧权杖,重重朝地板一砸。鎏金拐杖立即在地面捣出一个大洞,正好把半丈有余的长杖立在里头。
鹤知章没法推脱,也不得推脱,不想再推脱,“我只是觉得这样子不公平。”
她抬起脸来,目光坚定。犹如垂轮而钓的蓑笠翁,凿冰垂钓,冰天雪地,孜孜以求。“嘉贤、顶洪是为了保护我,才会被无间的监守带走。”
“她们折了万□□翼,唯有我前程似锦。”
如果是她们二人在场,肯定能够比她更快想出比她更好的法子,一举解决当时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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