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南闯北,行侠仗义多年,关于岐黄之术,她也略通一二。探测到漫才客身上的伤势,不仅源于层出不穷的外伤,还有极大虚空的内创。
更甚者,正是由于他内伤深重,才会被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刺客、杀手们,钻了空子,导致一连串的皮肉之苦。
初看她没往深思量,如今一看,五内的创伤竟是由于他自己本人所创。
宁可重伤自己,也要达成的目的……
真的值当吗?
漫才客的伤势,一日比一日重,辜嘉怡都怕人家死在她家门口,耽误了她的救世之道。他本人却是一天比一天欣喜,仿佛筹谋已久的规划,终有一日,能从浅淡的笔墨跃于纸上。
“辜峰主……”
“不敢当。”
辜嘉怡打断他的话。
这些年来,她见的人多了,有辅以重利引诱的,有挟着权势威逼的,花样百出,各现奇招。
例如漫才客这种坦坦荡荡的祸水东引,把蜂窝般源源不绝追杀他的追兵往她峰门口引,且听凭发妻三言两语的推辞,死心眼认为她会帮助他的,他还是第一个。
耿直到要让人发笑了。
“我辜某古道热肠,豪气干云,最承不住你漫才客一句称谓。你未称呼我一声峰主,就自主给我招来海量麻烦,那你恭敬地招呼,还不知怎样架我在火上烤。”
人各有所长,各有所短,实属寻常,她就不说什么了。
漫才客剑术了得,功夫超群。便是脑筋动得不勤快,嘴皮子使得也不利落。简称嘴巴笨,一根筋拧着。愁死个人。
求情的话撞了墙,只会呆呆地复述,等到对方再次拒绝,然后重复到人答应为止。
就是被叨扰的人,烦不甚烦。
“辜峰主大善人的名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以了,你剑修转行乐修,改为魔音贯耳吗?”
辜嘉怡捂住耳朵,无意听他瞎恭迎,忽然福至心灵,挑目直视,“你给我转嫁了众多累赘,至今未绝。该不会……其实……”
“并不晓得我姓甚名谁吧?”
呃……漫才客心虚地左顾右盼。
“崽种,直视我的眼!”
毕竟有求于人,漫才客回避不得,眨巴着眼,小声地说,“辜峰主。”
谁会取名叫峰主啊!辜嘉怡畅快的经脉都要被他气堵塞了,不早点请走这尊活佛,受困的是她自个,“说吧,有何要事请教。”
漫才客咳嗽着,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叠文书。展开了,上面写着关乎缔结契约的两人同享寿数,承接伤害的条约。
“我想请擅长框定、架构的辜峰主瞧一瞧,这份我亲自拟定的文书是否能成立,会不会给弱势的那一方造成损伤。”
契约的制定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困难。
若缔结契约的人,道心不坚,本领不足,或契定双方自身能力相差太大,制定的效果大打折扣不说,形成的结果未必能如预期所设想。
契约的立根之
本,在于文字。文字巧言令色,能从横钩撇捺里,肆意诠释出奇异的花卉,盛放的形貌能与种植的初心,天差地别。
譬如,指尺寨有位修士孔为椭,蹉跎岁月,未有寸进。期盼靠着盟约,力争上游。故对天地起誓,十年内必成寨子之首。
奈何人性懒惰,决定改变时,诚心是真,也是真的对自己恨铁不成钢,盼望能够靠着誓约支撑,一改惰性。
等到回头闲暇了,也是真懈怠,故始终懒懒散散度日。
等到最后一个月,该修士已无半点飞跃的可能性,盟约起效了。
等她再恢复神智,是抱着曼陀铃,站在同门堆砌的尸骸中,满身染血。
她被迫叛出师门,另立门户。确实是成了寨子之首,只是不是她原先的山寨。
许定的誓言和初始的心愿相背离,已无追悔更过的契机。
再譬如,需辩寨也曾出过一位甘冒天下之大不韪,要与凡人相联结的修士。
她对着道心盟誓,与心上人互为一体,永不分离。
太过炽热的情爱,引爆了炸裂的烟火。匆忙的宣誓一经反扑,基于两位有情之人山倒倾覆的差距,扭曲山盟海誓的人真意,即刻执行。
那位女修当着一众反对他们的寨老的面儿,咬断了道侣咽喉。
就算被寨子里的师姐师妹绑起,亦趁机逃出来,一口一口,啃光了道侣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