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嘉贤凑近了,听到他说。“救她……”
为什么不救她?
为什么大家都要忽略掉裁春,只来看他一人。
医女们全部集中到他这来,那裁春要怎么办?他的世界谁能来拯救,天崩地裂,只欠塌陷。
“谷主,救她……”
“求您……”
瞳孔涣散的青年,连人都认不出,话都说不全,还抱着近乎冥顽不灵的固执。
听到动静的草泽谷谷主贺归远,拄着拐杖,被三三两两的小医女们前后扶着,一瘸一拐地被架,或者说是抬过来。
她和悉心教导处的后生们一样,先检查了解裁春的伤势。做出和她们如出一辙的判断。连基本的入门学识,诊断生死都做不到,又何必再学医呢?
贺归远摇摇头,示意晚辈们为时已晚,趁早把人带下去,好生安葬为妙。
漫才客视线模糊,神识不敢歇息,察觉到医女们捧出一条白布,由头到尾,盖住了他想要携手一生的爱侣。
惨白的布条齐整地盖过解裁春头颅,盖过他午夜时分,用手指一笔一画描摹过的下巴、嘴唇、鼻子、眉眼,直到完整地遮过额头为止。
残留在脑海里的温馨印象越鲜明,历历在目,就越是显得撕心裂肺。
大抵人间事就是为了把所有美好都撕碎,让过往鲜活的都凋零。
强撑着断裂的骨骼与经脉要坐起,又被一双双手联合按下去。
一代宗师,沦落至此,连一群医女的制约都摆不脱,何其令人唏嘘。
而当事人却不这么认为,或是无瑕认为。
自尊、自爱、修为、地位,他全都能抛却,只要能换来裁春死而复生的机会。
裁春明明就还活着,只要施针、服药,就能够得救。
为什么要那么
早放弃?因为裁春是他的妻子吗?因为他罪大恶极,所以连累了身边的人他可以赎罪!
他可以一步一脚印,从这里磕头磕到大雷音寺,肝脑涂地,头破血流。
他可以割肉喂鹰,把全身血肉一块块割下来,偿还给死在他手下不计其数的死难者。
要他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够放过裁春,让他死去,换她回来……
拜托,别把温存的都剥夺,眷恋的全拿走……要他自以为得幸拥有,在亲尝其味,心醉魂迷过后,却最终落得一无所有……
“放手吧。”
生死是莫能逆转的大关,饶是功德万千的她,亦不能夸下海口。
假使能,当年在安乐庐,她早就……草泽谷谷主俯视着单由生者那一方死攥着不肯放开的手,浑浊的双眼承载着深深的怜悯。
“人这一生,降生下来的第一课题,就是学会别离。”
再紧握不放又如何,死期骤至,天人之隔,受制于天的世人皆莫可奈何。
不会的,不可能,不应该,万万不能够……
千般艰苦,万般困难。他就只求谷主这么一次,可是就连这一次也不能够被应允。被劝导的漫才客,仍旧死拽着不放手。
宁可拖着一身伤势,也不甘心放了她走。
一个是丹霞峡仅此一例的样本凡人,一个是神魂半毁,走火入魔的顶尖修士。情爱使人靡坚不摧,壮大到无往不胜。情爱亦使人软弱可欺,霎那间天崩地裂。
满谷缄默里,谁人一声长叹。
恨人间情未何物,轻言以生死相许。
忽闻羽翼扑楞声,一只娇滴滴的凤凰落在夫妻俩一方垂落,仅由另一方苦苦维系握着的手上。
“翠真花红?”
“翠红真花?”
“翠花红真?”
此起彼伏的惊叫声起,一名大医女斥责大惊小怪的小医女们,“能不能长点心,叫对一次名字?人家叫真花翠红。”她讪笑着俯下身,盯视着长出新羽的秃毛鸡。
“你说对不对,真红翠花?”
明明你自己叫的名字都前后矛盾……
被点名,虽然点错名的当事人、当事鸡、当事鸟,翠花真红骄傲地昂着脖子,用鸟喙梳理着新长出来的,粉嫩嫩的羽毛。
它平日尤为爱惜,掉下来也要解裁春拿绳子穿了,系在它脖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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