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倾倒的酒壶口流出最后一滴仙露,坠落到破旧的垫子上,染湿成一片泪渍。
宋婉探手擦去梁恒眼角的泪,垂眸不语。
手边烛火明灭,映得那一双透过皮囊的眼睛晦涩难懂。
清瘦的身影被灯火投射到墙壁上斑驳佛像上,她抬手接泪的一刹那,也握住了佛像手中的莲花。
长夜漫漫,终将如期被白日代之。
天色微明时,宋婉骑马出山,越过孤坟谷,一路又向燕州城奔去。
她终于决定,要讨一个真相。
马蹄声消散在梦中,梁恒打了个寒颤,陡然睁眼坐起,环顾四周,又见一片空荡。
心底躁怒愤恨的情绪尚未攀上眉梢,梁恒便觉得自己手中握住了什么冰凉的物什。
他松开紧握的手掌,入目是一片昂然勃发的绿意——曾于谭拓寺又在灵山时,梁恒送给宋婉的竹簪。
骨节分明的手遍布着细密伤口,却无一处不被妥帖擦拭,裹好干净的绷布,留于掌心的凉意正如晨风,吹去眉梢恨意。
梁恒俯首,颤颤巍巍地吻上掌心。
案上的蜡烛已经彻底燃尽只剩一点白芯,梁恒举目望向碧翠远山,心想,她该是一夜未眠。
马蹄声带着心跳,如同掠过窗前的飞鸟,同响在官道上。
不到两个时辰,宋婉便行至城门外,她下马牵绳,交了公验,才随着人流进了城内。
燕州不大,民风豪放淳朴,什么吃食到了这里都自成一种当地烤炙烟熏的味道,人到了这里也是沾了满身烟火气。
宋婉在摊前喝了碗羊肉汤,觉得晨寒散去了几分。
她走过拥挤的早市,在路边一排矮小瘦窄的房屋处,看到有些眼熟的老地方。
门口穿着破烂,趿着一双烂草鞋的汉子见到有个姑娘向他走过来,连忙抹了把胡子,弯着腰溜上去两步,道:“小姑娘来上香?这庙别看小,其实灵验的很,一文钱一支香,要不要来一支?”
他口舌麻利,从头到尾把宋婉夸了一遍,那副姿态恨不得宋婉能一时上头,将这寺庙所有香火钱包圆了才是。
宋婉停步在庙前,她昂头看了看那副年久失修的牌匾——桃花殿。
她问:“这庙里供的是谁?”
流浪汉子闻言,立即嬉笑道:“燕州本土神仙,桃花娘娘是也。管姻缘管子嗣,很灵验的!”
宋婉笑笑:“原来如此。”
前世她拜佛拜的仓促,都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看这位桃花娘娘,如今再仔细看看,也算故地重游了。
宋婉交了一文钱给流浪汉,她取下一支香,踏入四面透风的寺庙,捡裙,叩首相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