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娘,”楚岚贴着她的耳廓低唤:“你看前头是不是?”
林烟湄睁开眼,迎面撞上一团逼近她的朦胧暗影。
一双脚下意识往前跑几步,待打头马背上熟悉的人形轮廓映入眼帘,步伐戛然止息,她悄然攥紧拳头,呼吸亦然变得急促。
不敢再往前迎了。
她不敢面对寸瑶口中“又疯又痴又残”的林雁柔,不敢面对“只剩一口气吊着”的婆婆…
她不想看见变了样子的家眷,更怕知道这些变故的因由。
“吁—”
惶然纠结间,数匹马勒停于面前。
林烟湄木讷地旁观寸瑶下了马,在身边人的协助下,抱着一瘦如白骨、手中把玩着拨浪鼓的人坐进轮椅…而后又折返马车,再度背出个华发老人,扶进第二个轮椅。
努力瞪大的眼眶不知不觉间酸涩得要死。
“咯噔、咯噔。”
轮子碾过梆硬的官道,沉闷摩擦声如重锤次第砸进她的耳道。
震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好生煎熬。
她受不住了,尽快结束吧…如是想着,林烟湄如离弦之箭,突兀飞扑过去。
“…阿娘?”
泪眼汪汪的林烟湄还没出声,眼前人脱口的称呼,令她瞬间张大了嘴:“啊?”
与此同时,林雁柔甩掉掌心的拨浪鼓,特别欢欣地探身过来,紧紧抱住林烟湄:“娘亲,羽儿好想您,您怎么才来?”
唰啦—
两行泪无声砸进尘埃,呆若木鸡的林烟湄错愕抬眸寻觅起寸瑶。待她从人群中锁定目标,匪夷的视线便焊死在了师傅脸上。
一直默默注视这边的寸瑶,凄然背过了身。
“湄儿,你太像王上了。”
反倒是身侧的慧娘,捂着嘴呜咽感慨:“昔年王上最钟爱朱色蟒袍…”
“王…上?”
林烟湄重复着这俩字,恍然明悟,林雁柔把她错认成华王了!
“我,我不是…您看清楚,我是湄儿啊。”林烟湄无法接纳这错乱的关系,硬是挣扎调整到能与林雁柔对视的姿势,半蹲下身,双手捧着母亲的脸帮人擦泪:
“您再看看,还认得我吗?”
“娘亲哭什么?”林雁柔不解地盯着她,也学她的模样给她抹眼睛:“不哭,羽儿喜欢娘亲笑。”
“…唔…”
林烟湄一把捂住嘴,说什么也憋不住呼之欲出的强烈悲戚,猛然窜去了路旁林中,嚎啕大哭起来。
身后余音飘渺:“阿娘去哪?”
“啊——”
林烟湄一拳捶上树干,撕心裂肺吼了声,胸口压抑的无形巨石终于碎了。
但,她为面对亲人强撑的勇气,也快耗尽了。
瘫软的身子无力滑坐在成堆枯叶里,林烟湄背靠树干独自冷静,脑中快速权衡起晚些要把大伙安置到何处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