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采花贼一案,顾殷久嘴上不把门对苏扶卿来了个即兴调戏,因着对方事后并没有为难自己,他也就得意忘形地把这茬忘得一干二净。毕竟堂堂步蘅公子理应不会为了他几句玩笑话就大动干戈。
不过,顾殷久这次可算是栽了。事实证明苏扶卿这个人,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绝对是睚眦必报。
这位兄弟报复人还不喜欢大张旗鼓,而是悄无声息地等待机会。
譬如前日这主仆两自己骑马,就是不给他顺带捎上一匹。苏扶卿那厮冷笑着讥讽他精力过盛,须得靠走路来消磨消磨,省得整日拿别人作妖,聒噪至极。
顾殷久心知聒噪是假,对方实乃报复他那晚逞一时口舌之快的仇,只得无可奈何地忍下。
这便罢了,过分的是,这家伙还有意无意地拖着他在小镇上转来转去,一刻也不停,便是铁脚也得融了。
正当顾殷久累个半死之时,忽然与一双漆黑的大眼对上了,不由得心神一荡。
那是一四只蹄子被绑住的驴,一眼瞧去皮薄肉厚,肥而不腻。最重要的是,这驴即便四肢无法动弹,居然还能锲而不舍地伸长脖子去嚼旁边小姑娘筐里的菜叶子!
这一目中无人的态度深深打动了顾殷久,他觉得跟这驴着实是有眼缘,于是大手一挥:
“这驴多少银子?”
“二钱二文,顶多给你抹个零儿。”
“不行!”
见顾殷久态度强硬,眼神坚毅,卖驴心里一咯噔,暗道这是遇到砍价的行家了。
想着这驴平日里不仅赖在猪窝边蹭饭,还践踏庄稼地,留着也是个祸害,还是早日卖出去为好,摊主摩拳擦掌,正琢磨着怎么讨价还价,面前客人却竖起三根手指道:“你须得卖我三钱三文!”
“……”
卖驴的嘴巴微张,但毕竟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当即反应过来,道:“自然……是可以的。”
顾殷久当机立断:“那就这么定了。”
卖驴人捧着手里的银子,看着一人一驴扬长而去,顿时唏嘘不已。
这年头能遇到如此呆鸟,当真是福气。
第26章
苏扶卿见他一脸慈爱地抚摸着驴头,略微皱起眉头:“你叫它什么?”
顾殷久温柔地薅了薅驴头顶的毛,须臾,才对他笑道:“我叫它三文驴啊,有何不妥之处吗?”
萧暮雨看了他的宝贝坐骑一眼,忍不住问道:“李公子,我冒昧问上一句……三文驴,这是名字吗?”
顾殷久却放声大笑,“它三钱零三文买的,这名字很适合。”
这驴跟他这么有眼缘,怎么只能值区区二钱银子!
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顾殷久笑容里带了几分恶意:“还有,我要宣布一件事。以后他就是我们队里的老三了,你们可得对它好点啊。”
心道小木鱼不是称呼苏扶卿什么二公子吗?那这头驴就排老三,敢让他白跑半天,老子膈应死他。
果然,听完此话,苏扶卿看向他的眼神尖锐不少。
顾殷久心情愉悦吹着口哨,他就喜欢苏扶卿这种看不惯他又奈何不了他的样子,那叫一个舒坦。
他的目光扫向苏扶卿座下那匹通体雪白的马驹,面带欣赏地笑道:“对了,你家公子现下这匹白驹很是有灵性,同我家三文驴一样,也应当要取个好名字。”
“我想想,这样的好马,应当值三两银子,那不如就……”
在他把剩下的话说出来之前,萧暮雨连忙插话道:“多谢李公子美意,我家公子的白驹名唤照月,已经有名字了。”
顾殷久撇撇嘴,露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唉,可惜了。照月这名字,勉强还可以吧,但和三文驴比起来,还是略逊一筹了。”
萧暮雨:“……”
比起什么三文驴四文驴的,照月这个名字简直不要太好了好么!
几人刚走出黑风小镇,便有苏扶卿的下属来报,说是已找到了那采花大盗闻香风。
话音刚落,顾殷久仿佛看到苏扶卿身上浮现出丝丝实质化的黑气,还是蹭蹭蹭往外冒的那种。
他在心里默默为闻香风点了一炷香。
一路低气压,顾殷久中途问了一下他们要去哪里,苏扶卿只屈尊降贵地说了两字:大漠。
虽不知去那是为何,不过既然自己已是对方的“小厮”,自然要顺着主子的意思了。
风吹响驼铃,人走见飞鹰。半月的风尘仆仆,终是到了大漠。
顾殷久骑着毛驴,几欲被飞沙灼了目,夜幕低垂,三人终于在一抹孤烟下找到了座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