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御正在舰船之中,背靠舷窗,身掠银河,离得近了,能看见星槎巡航时喷射的推进白焰。
她大马金刀地盘坐,擦拭手中的刀,轻快道:
“诸位,我演技怎么样,没你们说得那么不堪吧?”
无人回应。
月御唉了一声:“怎么一个个都苦着脸,难道你们真希望这事儿如帝弓诏谕中显现的那样,罗浮登陆了一个丰饶令使?”
“几天前,「药师」无故瞥视罗浮,必有祸患滋生,建木无端异动,恐是有心之人妄图复活建木,帝弓的诏谕从未出错,此事不得不谨慎。玄全,你的术式当真没有任何问题?”有无道。
玄全哼了一声:“万中无一。”
“而且,那青铜机扣箱可是怀炎三百年前送给我的机锁,从不有失。”
“机锁倒未必,存在被破解的可能。”怀炎摇头。
“能破开您老人家的机锁,至少也得是令使,星海偌大,令使又不是丰饶民,遍地乱走,景元,你说呢?”月御接话道。
景元从书案中抬头,“谨慎为上,我会亲自检查一遍机锁。”
“要我说,排除掉头号可疑人士也好,我真怕对方恼羞成怒,当场化身巨树,炸平半艘罗浮,这可要景元一个人怎么撑。”月御忧虑道。
“你?怕?你曜青的航线从昨天起就偷偷往罗浮靠,我看你是迫不及待想出征了。”爻光一脸无奈。
月御把刀往桌边一放,爽朗地笑了,“好在是虚惊一场。”
“不见得,「药师」不会无故瞥视,罗浮依旧危机重重,景元,务必小心。”怀炎郑重道。
景元点头。
不多时,投影关闭,神策府内安静下来,景元合上案卷,沉默地拂过封面的文字。
他身影如山,沉重阴郁,直到几分钟后,一团白色的东西滚到了他脚下。
景元被一连串的嘤嘤嘤打断了思路,低头一看,咪咪正叼着他的衣角,荡来荡去,圆眼明亮,兽爪扒拉在他鞋上,间歇性乱踩。
“咪咪。”
景元一笑,像是扫空了所有的负累,抱起咪咪,挠了挠团子的下巴颏,疑惑道:
“你怎么又胖了,狸奴竟能有如此斤两?”
咪咪歪了下头,几秒后,不太满意地在景元胸前蹬了两个脏脚印。
——
深夜,月光柔和,清辉斑驳。
病床上小丘状的被子包缓缓蠕动,从紧掩着的缝隙中,一截金黄色的银杏叶悄然探出,它警惕地转了一圈,似是在巡察,确认环境安全,叶片开始分裂,凝结成一条手臂。
蓬松的头发慢慢从被子里挤出来,紧接着是一双灿金色的眼睛,瞳仁的形态诡异,自中心裂变,仿佛一道深邃海壑,透着非人的冷酷感。
郁沐伸开手臂,舒展筋骨,躯干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已经到晚上了吗?”
他打了个呵欠,盘坐在病床上,对着月亮发呆。
新生的躯壳经受淬炼,比过去的更结实强韧。
“月黑风高。”望着窗外,郁沐挑了个最合适的形容词。
他拢起掌心,金色枝条攀结,托举着一个海胆状的光团,浑身布满尖刺,正随着郁沐的呼吸不断向外扩散,复而收拢,循环往复。
“只能复刻到这种程度吗,果然,没有「岚」的加持,即便是巡猎令使的术法,威能也会大打折扣。”
郁沐拨弄着掌心的小海胆,金光突然炽盛,万道细密的荆棘尖刺从光团中伸出,自我强化,金血在其中蔓延。
“这下够了。”
郁沐收起掌中光团,枝叶化为衣物,忽地跳下病床,走向窗边,拉开窗户。
凉风倒灌。
“让我找找……在这。”
他踩上窗格,屈膝半蹲,在黑暗中确认鳞渊境的方向,旋即俯身跳了下去。
窗帘被风吹起,在空无一人的病房中微微摇动。
第25章
鳞渊境外围,持明重地海岸。
一艘梭形夜船从昏黑海面渡来,流线型船身隐在夜色中,片刻后,徐徐靠岸。
船上,一队黑斗篷相继登岸,目的明确地朝禁地进发。
走入禁地内部,明烛照亮空寂恢弘的遗迹,一位等候已久的龙师迎了上来。
他年迈体弱,腿脚不大利索,一见到为首的黑斗篷便面露急色:“风浣!”
风浣摘下斗篷,折好,交给身边持明,不满澄羊的失态:“澄羊,何事如此焦急,我持明的仪态风度应当谨守,哪怕是天塌下来……”
澄羊气都喘不匀,惊惶道:“建木活了!!!”
“什么?!”风浣声音顿时提高了八度,胡须被唾沫沾上,直往上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