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人生,换个角度面对难题,全都不是事儿。
虞府二房,虞二夫人正在同锦绣庄的女掌柜徐氏说话,婢女在外面禀报:“五娘子来问安。”
徐掌柜神色一亮,笑容更甚。
虞二夫人:“快请进来。”
高门大户的嫁衣不是小生意,工期一个比一个长,新娘大多又是长身体的年纪,因而徐掌柜每隔半年便会为新娘重新量一遍身,以确保成亲那日的嫁衣最舒适最合适。
徐掌柜起身,待虞兰芝向虞二夫人请完安,才含笑道个万福。
虞兰芝颔首,“有劳你了。”
“不劳不劳,能为娘子做嫁衣,是咱们锦绣庄的福气。”
婢女们拥着虞兰芝走进屏风另一面。
徐掌柜抱起针线箱跟过去。
芭蕉与另一个小丫头继续为虞二夫人涂丹蔻。
凤仙花在这个季节还能盛开,相当不易,是花房的苦心栽培,亦是老爷研读百书寻找的良方。
虽说夫人已是年过四旬的妇人,却被老爷养得十分水灵,眉眼尚带着年轻女郎才有的娇憨,这份娇憨平时看不太出,当老爷出现,立刻显露无遗。
那一刻,无关年纪,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夫人美貌无匹。
那是一种被无数宠爱滋养才能盛开的天然之美。
夫妻二人到了这把年纪,房里时不时还会要水,恩爱之浓,令人称奇。
当然,这种私密的事唯有贴身婢女才知。
贴身婢女不仅知道老爷夫人有多恩爱,还知道老爷身强体健,否则夫人也不会那样……
也知道老爷曾在夫人生病那一年守身如玉,哪怕府中最美的婢女自荐枕席也未动摇,只在次日不动声色地将美婢配人,以儆效尤,此后大家都歇了攀高枝的心思。
做女人做到夫人这个程度,当真给神仙都不换。
这厢为虞兰芝重新量完身,徐掌柜满目放光,抚掌道:“五娘子真个儿是一年一个样。不是老婆子我油嘴滑舌,这品貌绝对算得上咱们洛京数一数二的顶尖女郎。”
不怪是仁安坊瞧上的小娘子。
品貌不输虞五娘的能力和家世不如她,能力家世不输她的品貌明显逊色一大截。
徐掌柜暗叹不已。
实际上虞兰芝自从十五岁后便是一年一个样,宛如一朵盛开的矜贵牡丹,长开长高长丰腴。
五官酷似虞侍郎,脸型和骨架则像极了虞二夫人。
虞仕白倒是与她恰恰相反,五官像极了虞二夫人,脸型和骨架酷似虞侍郎。
致使不知底细的人常常猜不出这是亲兄妹……
天下间就没有不爱听别人夸赞自己孩儿的娘亲,虞二夫人自然不例外。
“芝娘的底子在那里,再如何也丑不了的。”她莞尔一笑,眼底溢出骄傲,“只是幼时长得慢,才那般干瘦矮小,再加上性格跳脱,终日满园子跑,招猫惹狗的,把个小脸晒得又黑又红,假小子似的。”
“小孩子都那般,如今长大立刻变成淑女,多娴雅多文静,欺霜赛雪,像极了夫人您。”徐掌柜不吝夸赞,“哪有一丁点夫人您说的小子模样。”
众人掩口哄笑。
虞兰芝也抿笑。
徐掌柜是生意人,惯会奉承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今天这番赞誉听起来夸张,仔细一想,竟全部属实……难得她说了一回贴切的话。
虞家五娘当真令人惊艳。
临近晚膳时分,下人前来回禀,“老爷今晚要在公署当值,吩咐小的传话请您早些安歇,不必留灯。”
不留灯便是不回府了,这是要当值一宿。
虞二夫人点点头,“好。”又问,“公署那边,用不用送床薄衾?”
下人道:“回夫人,不用的。老爷要亲自接见回京述职和留任的官员,还要与各位大人商讨盐铁司的新官员任命。”
能坐在椅子上休息片刻就不错,用不上薄衾。
虞二夫人轻轻叹息。
虞兰芝不动声色挨近,乖巧地帮阿娘捏肩膀。
且说尚书省的六部,各部上官皆为一名尚书加两名侍郎。
当中以吏部为六部之首,实权在握,影响力不必赘述,竞争素来最为激烈。
陆添稳坐尚书之位,旁人想都不敢想的,侍郎之位,其中左侍郎虞谨稳如泰山,也不好想,但右侍郎之位就不好说了,从先帝开始到今时今日已换过三茬。
就在今日,十月初五,吏部迎来一位梁姓右侍郎,梁侍郎虽居右,却大有来头,无人敢轻视。此乃德尚坊的梁氏子弟,梁氏一门两侯,时人称德尚坊东西梁府。
这位梁侍郎便是东府文信侯的弟弟,梁仆射的三叔父。
日西时分,落日余晖笼罩着火烧云,清透的橙色。
宫城内,右银台门附近缓缓驶来一辆青帷骡车,乃正四品叶尚宫的车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