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往崔萑鬓角蹭,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不想做面首就好好配合!”
温热的呼吸喷在耳廓,崔萑红了脸,但僵硬的身子略略放松了些,忍着不适道:“没……没有要舍下你……”
老老内监帮公主抢了多少回公子少爷,倒也是头一次撞上断袖,神色变了几变,退回去隔着马车跟永安公主说了几句,再回来双手交握抱着拂尘,不太自在地咳嗽两声:“都带走。”
侍卫都听呆了。
老老内监一脚踹一个:“耳朵聋了?两个都带走!”
崔萑:“……”
默默扒开攀在自己身上的男子,感谢他一番好意,但人没救成,又搭上一个。
还是得动手。
崔萑正要召唤暗卫,官道上忽然走来个身穿绀碧鹤氅的女子,和一般男子差不多高了,挽了个子午髻,褐发碧眼,五官如琢似的深邃,虽面无表情但其气质脱俗得让人恍惚,仿佛仙人临凡。
那老内监行礼称呼一声“寿阳长公主”。
寿阳长公主点头,随后径自走向马车,朝车里说了句什么,紧接着车里便发出一声巨响,像是重物砸在了地上,然后马车终于动了起来。
老内监见状也是松了口气,向长公主告辞一声便急忙跟上车驾,那些侍卫自然也都离去。
崔萑感激地向长公主作揖行礼:“多谢殿下解围!”
寿阳长公主还了个道家礼,虽然她相貌与众不同,但出口是长安官话:“让公子平添烦恼了。公子日后需多加小心,恐怕永安不会甘心如此罢休。”
长公主神情淡静言简意赅,说罢就转身而去。她广袖风飘,随身背着个小药篓,全无皇家奢华气派,反倒十足像个云游采药的道姑,随时可乘风而去。
既是长公主,那便是永安公主的姑姑,当今皇帝的姐妹,先帝之女,是否女皇嫡出崔萑就不清楚了。
松烟和桐墨不知道徐家还有这么一位仙风道骨的公主,崔萑两耳不闻窗外事就更不知情了。回过神来想问方才那位试图解围的黑衣男子,他却也不见踪影了。
此时驿丞才擦着汗跑出来,连声道:“真是不巧偏就遇上了……不过公子吉人天相!定能高中……可若是中了,难免……哎……”
言语之间透露出那位永安公主绝非善类,今日之事不会轻易完结。
崔萑心有余悸,看着松烟桐墨惶恐茫然的神色,下意识接过装着浮星煜所送之笔的包袱。
长安见。
长安近在咫尺。
但恐怕此行不得长安。
·
长安城内,大慈恩寺中。
浮星煜与皇帝对弈,已连赢了四局,皇帝不服输非要九局五胜。
浮星煜满头银发披散在肩后,一身白衣松垮如堆雪,长指捻着黑棋,落子同时:“我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皇帝怔了怔,满布皱纹的眼角微微颤动,下一瞬便激动地双手撑住棋盘,探身向前:“果真!是什么人?年岁多少?何方人氏?可曾婚娶?家中父母兄弟如何?”
浮星煜扫了一眼被打乱的棋盘,抬起狭长的眼看对方。
皇帝也觉得自己失态,退回去直身跪坐:“这一局算朕输了……真的选定了?不再考虑权衡?千万不可将就啊……到底是何人,说出来朕帮你参详参详也好。”
浮星煜报了崔萑名字。
“崔家……”皇帝对此并无多少印象,捻着胡须沉吟,“并非世家大族。这崔萑也非年少成名的英才,为何选了他?籍籍无名之辈恐怕配不上——”
浮星煜直截了当打断:“他长得好,也不算矮。”
“什么?”皇帝略有些混浊的眼望着他。
“矮我两寸,明年或许还能再长一寸。可以了。”浮星煜一颗颗捡着棋子收回棋盒。他穿衣单薄,即使隆冬也是周身轻飘飘的,抬袖就露出手腕与小臂,像根骨劲瘦覆雪的竹,看得老皇帝都发冷,抬眼一看,对面窗户没关。
洞开的窗户跳进来一只一尺高的玄鸟,正是缩小了的商玄。
商玄无视皇帝,来到浮星煜身边说了几句鸟语便从窗户飞出,顺带关上了窗。
皇帝习以为常,自顾自道:“既是你选定的人,自然要好生保护,万不可被旁人欺辱伤害。”
浮星煜起身:“听天由命即可。若连自保都做不到,不配入我的眼,死了活该。”
“可是……”皇帝欲言又止,“还是……”
浮星煜走到门口,一开门飞雪扑得满身,他似乘风欲去,回头看一眼皇帝,又落回世俗人间:“管好你女儿,别弄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