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片看了看窗外已经潮湿得出现雾气的环境,点了点头。
反正现在也拍不了外景,留在山上意义也不大,一大帮子人挤在当?地人的房子里空气还不流通,待久了人都会觉得晕乎乎的。
他有条不紊地安排各个部门把机器设备抬到车上,组织各部门有序上车下山。
最后走的是道具组,他看着大家?把最后一件重物抬回车上,回头扫视屋里还有没有落下的东西时,发现贺霂还扛着东西在屋子和院子里来回走。
他走到贺霂身后,提醒道:“贺霂老师,您不走吗?”
贺霂放下身上的麻袋,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道:“我留了一辆车,我帮这个阿叔把屋檐下堆着的谷子搬回屋里我就下山。”
“我和您一起吧。”道具老师也上手打算帮忙抬。
可贺霂却?说:“不用,有些道具没法在潮湿的环境里放太久,你赶紧先?下山,我这很快的。”
“那您注意安全。”说完,道具老师不再推脱,他撑起手中的伞走进雨幕中,上车前回头朝他挥了挥手示意再见。
这里的山路像一条土黄色的丝带,蜿蜒着向山下延伸。中型面包车的车轮碾过湿滑的泥路,溅起一片片水花,又迅速被?大雨吞没。贺霂看着车拐过弯后消失在他的视野中,耳边只剩下雨声和阿叔的脚步声。
这雨实在太大了。
贺霂从屋檐下扛起最后一袋谷子往屋子里走,他对面前这个佝偻着背的阿叔说:“阿叔,我等会也送您下山吧?这周边没有人住,雨下得这么大,您一个人晚上不安全。”
“没事,我去山头那个庙里睡一晚凑合一下就行了,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阿叔却?不以为意。
他活了这把岁数,暴雨天气也是碰上过几?回的。虽然这雨下起来看着很吓人,但实际上什么事都没有,第?二天就好了。
不过这次的雨确实下了太多天,他心里也犯怵。不过山头那个庙前几?年才被?翻修过,整片地都铺了水泥被?加固过,去那躲雨最安全不过了。
即将入冬的时候,天总是黑得很早,加上乌云铺满了整个天空,显得夜晚来临得更早了。
突然,一声低沉的轰鸣声从山腰传来,不知情?的会以为有人在偷偷炸山。
紧接着,山体?开?始缓缓移动?,泥土、石块和树木混杂在一起,汇合成?了一股股巨大的泥流,顺着山坡倾泻而下。
泥流所过之处,树木眼见着被?连根拔起,山路上充当?地标用的巨石也被?裹挟着翻滚而下,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山脚下的村庄在滂沱大雨的遮掩下尚未发觉山上的动?静,他们并不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甚至还有小孩成?群结队地在家?门口撑着伞踩水玩儿?。
直到泥流冲垮了村里离山脚最近的第?一间房屋,泥流碰撞钢筋混凝土发出轰然巨响,这才有人意识到是什么——
泥石流。
尖叫声、哭喊声撕开?了雨幕的一角,村民们几?乎同时拖家?带口地从自己?家?里夺门而出,有人抱着小孩儿?、有人背着家?里老人,慌乱地往大马路上跑,生怕背后追赶的泥流会将自己?拍打进土地里。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一排排房屋被?推倒,圈养的牲畜瞬间消失在地面上,甚至连田都被?掩埋了大半。
远方的云城正是众人归家?吃晚饭的时候。
大部分的家?里还保持着看新闻的习惯,路过一户人家?的窗边,甚至能听见电视机里的新闻播报声传出。
“插入一条紧急新闻,今日北京时间18时36分,肃州安山发生一起山体?滑坡,山脚下的宁安村受灾情?况严重,截至目前受伤人数已达300人,4人遇难——”
夏予往客栈走的脚步一顿。
贺霂说过,他这周在安山拍戏。
她耳边一阵轰鸣,她第?一反应是加快了步伐,跑回客栈里,站在大厅电视机前认真地听新闻中透露出关于这个地方所发生的灾难的只言片语。
夏予反复地拨打那个无人接听的手机号。
或许是现在现场太混乱了,他没有听到呢?
又或者是她记错了拍摄地点,其实他现在还在拍戏,所以把手机调静音了呢?
可贺霂失联的消息比她拨通电话要来得更早。
剧组里除了工作人员,还有雇佣的当?地群演,不少群演都在社交媒体?上称贺霂没有和剧组一起下山,现在下落不明。
夏予用了很长时间平静自己?的心绪,当?真正静下来后才发现,她对贺霂的工作了解甚少,对他的朋友也了解甚少,她甚至不知道现在可以联系谁。
对了,可以联系贺霂的经纪人,两年前她有存王姐的联系方式。
可王姐似乎很忙,打了数次电话都是占线状态。
这让夏予更加害怕传言是真。
终于,王姐主动?回了电话。
“王姐您好,我是夏予,很冒昧打扰您了,我方便问下贺霂他现在怎么样了嘛?”夏予说话的尾音里带着颤抖,右手手指紧紧捏着手机的边缘,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王姐沉默了片刻,嗓音里带着疲惫和沙哑,她和太多人解释过这件事了:“和热搜上说的一样,我们找不到他了。”
作为经纪人,她是第?一时间收到剧组消息的,她当?时的第?一反应甚至是觉得贺霂在和她开?玩笑。
“怎么会找不到呢。”夏予不可置信。
王姐将剧组告知她的事情?原委向她复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