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迟野仍然不语,游鸣转身就走进客房,巨大的关门声轰然响起,之后便是反锁房门落锁。
房门的钥匙被游鸣带进屋内,一番敲门拧转门把手无果,迟野隔着门放下了手里的吹风。
“吹风机我放门口了,你记得拿。”
半个小时后,迟野把修改完善完的临床试验报告发给周主任,走出房间发现放在地上的吹风依旧没动,屋内却响起东西落地的脆响。
惊觉情况不对,敲门也没反应,顾不上后续维修赔偿的费用,迟野直接从楼道储藏室里用铁锤和榔头砸开了木质房门。
迟野走进屋内,游鸣蹲在卧室角落,杯子里的水洒了一地,脚边正掉着几片白色和蓝色的药片。
看见床头桌上放贴着标签的透明分装药盒,迟野伸手去拿,游鸣却比他更快地把它藏在身后。
“这是什么?”
游鸣撇开视线。
“……维生素。”
“游鸣,我是神经科医生。”
见游鸣依旧紧攥着药盒不说话,迟野俯瞰注视着他一字一顿:
“舍曲林、阿立哌挫、盐酸曲唑酮、奥氮平、奥沙西泮和劳拉西泮,用于治疗焦虑、抑郁、偏执强迫以及精神分裂。”
“……”
游鸣用力咬着嘴唇,发白到近乎渗血,他的手在颤抖,左手食指指尖的伤也被他扣得更大,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流淌,在地板上凝成几滴殷红的花。
不想被迟野看出异样,即便眼眶和额颞的爆炸性疼痛让他近乎睁不开眼,他依旧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咬牙丢下这句话后挣扎着站起身。
“……跟你无关。”
因剧烈疼痛而产生的眼泪模糊了视线,游鸣被桌角撞了个趔趄,正要摔倒时迟野抱住了他。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甚至怨我,恨我,但你头发还没干透,先吹头发。”
迟野顿了顿,用前所未有的语气轻轻:
“好不好……鸣哥。”
“……”
感受到怀里人的挣扎一顿,迟野把他放在床上,发现对方的左眼结膜猩红,鼻涕眼泪早已糊成一片,脸颊也带着不自然的红肿,痛到指尖被抓到血肉模糊,显然不是简单的抑郁焦虑躯体化导致的紧张性头痛。
用手轻触游鸣的额头、眉骨和眼眶,迟野皱眉:
“之前也差不多这个时间疼过吗?”
“……嗯。”
听见游鸣近乎疼得没有力气的微弱应声,迟野心下了然,知道对方这极大概率是被称为“自。杀性头痛”的丛集性头痛,他给对方快速吹干了头发又披上外套,找出几片治偏头痛的曲普坦,就背着游鸣朝医院跑去。
*
下了电梯冲进三楼神外对面的神内,迟野连门都没敲就径直闯进了值班医生沈确的办公室,后者头也没抬,依旧在看手里的《时间的秩序》,桌上还摆着几本叔本华尼采和康德,《分子神经病学》等专业书籍却被束之高阁。
“怎么回事?”
“……丛集性头痛。”
听见迟野气喘吁吁的声音,沈确抬头,他的语气虽然是疑问,眼神却没有惊讶。
“是你啊迟大夫。”
“开药。”
“啧。”办公桌前五官精致昳丽的长发医生有些不满地轻啧了一声,“……迟大夫,我虽然知道你们外科的一向看不起咱内科的,觉得我们只会开药,但我们好歹也是名义上的同事,您的态度比寻常患者还差就有些说不过去吧。”
“还有——患者是您的谁啊?”
迟野抿了下嘴唇:“朋友。”
“男朋友是吧。”
沈确很淡然,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又将自己的头发多绑紧了一圈,他虽然嘴上话没断,手上触诊的动作却也没停。
经过一番例行问诊和查看既往头颅MRI、脑动脉MRA以及颈椎核磁,排除掉颈源性头痛和脑血管畸形等其他问题后,沈确提笔开出药方。
“……好了,欧立停口服给药,一次5到10mg,司立平从2。5mg起量,每次1揿,中间间隔两小时,直到丛集期过去。之后每次到固定时间有疼痛预兆就先用药,实在受不了来医院吸氧。”
把游鸣先带到病房吸氧,给他插上鼻氧管,迟野重新走回诊室。
“他的头痛与精神疾病有关吗?”
“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听见迟大夫请教别人医学问题,看来真是关心则乱。”
往身后的转椅靠背上懒洋洋地一靠,沈确翘起二郎腿,他腰细腿长,身量笔挺,内搭又特意穿着件印着大片雀羽的蓝绿色扎染花衬衫,看着不像医生,倒像模特。
“这倒是无关。”
“精神类疾病的确会诱发诸如头疼、胸闷、呕吐、四肢麻木、口干多汗等一系列躯体化症状,但丛集性头痛与其没有直接的关系,具体病因医学界迄今也都还没有定论,不过你男朋友他要单纯只是紧张性头痛或者偏头痛,可比丛集性头痛舒坦百倍。”
沈确耸耸肩。
“迟大夫,你肯定也知道,人体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系统,虽然有些疾病互为因果表里,但也有一部分疾病之间并无关联。”
“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