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落点头,“嗯。”
“那我给你讲解题思路。”沈一逸转笔,轻拉了下椅子朝秦落靠拢。
沈钦文扶着腰起身时,女儿正和秦落挨在一起头对头,他能听出一逸教题时稍显骄傲的语气,以及在社交中展现出的耐心。
他感到很欣慰。
沈一逸从小胜负心强,沈钦文觉得这是徐梦在她身上的痕迹,当年在歌舞剧团,只要新剧没有得到主舞位置,徐梦总会闷闷不乐很久。
女儿也是这样,一道题解不开就会钻牛角尖,最后哭着向他求问,还要求他慢些讲。但凡他歪出去讲同类型的题,还会遭到女儿的凶斥,让他专心把这道题解决好再讲其他。
他一直觉得沈一逸耐心不好,但今天看她和秦落侃侃而谈,心里沉下不少。
舒医生和他讲过,女儿必须得有社交,建立与人沟通的能力,才能及时舒缓压力。
所以今晚带秦落回家是个绝对正确的选择。
“你们学好就睡,早点睡,明早爸爸给你们买小笼包吃好不好?”
“哦。”沈一逸盯着秦落起笔,悄声问:“你喜欢吃嘛?”
秦落放下笔,回过身对沈钦文礼貌道:“谢谢叔叔,我都可以的。”-
沈一逸的房间很大,家具都是成套定制,书桌和衣橱和书柜一体化风格,但不是千禧年后流行的老式黄木头,而是颜色跳亮的白与棕。
装修明明不沉闷,但只要沈一逸沉默,一切颜色都会显得压抑。
秦落躺在沈一逸的枕头上翻了个身,她面向靠近地板的那侧,把头埋进枕巾里。
她穿了她的衣服,用了同款洗发水,躺在她的床上,她呼出去多少,又吸进去多少,香气在身体里缠缠绕绕。
屋内没有二手烟,没有电视机里喊打喊杀的成龙,没有随手闯进房间的母亲,甚至她今夜不必偷看小说入眠。
一切不安分在味道里静止。
秦落知道沈一逸也没睡着,她想了半天,“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地铺的翻身声中夹杂了一个,“嗯。”
轻柔、隐隐策动,抛出去的石子泛起涟漪,随之秦落被搅的兵荒马乱,她在黑夜中脸红。她随这个引子延伸出好多,例如她翻阅无数的情爱小说。
秦落又往床边挪靠,直到膝盖微隆越过床沿,她能清晰的听见沈一逸又翻了身。
“那改天介绍刘佳给你认识。”
沈一逸过了半晌,“哦,其实也没必要认识。”
“她人很好的。”
“比如呢?”
“她很神经大条,她很会讲笑话…”她在意过自己的成绩单,问过她想不想哭,以及有她在不会冷场,但后面几条秦落没说,随后改成了,“她很在乎朋友的感受。”
“嗯。”
秦落道:“当然你不想认识就算了。”
沈一逸说:“我只是觉得她很吵闹。”
秦落听到朋友被用吵闹形容,一下失了声。
刘佳是秦落童年里唯一的树洞和光照,成长的趣事和眼泪都有她的见证。秦落不知道沈一逸为何用吵闹形容刘佳,明明吵闹的是这座小镇、是家庭。
“我有好几次看见她都是哈哈大笑,但下一秒有生气到去踢别人的屁股,精力看起来很旺盛。”沈一逸两手揪着被角,蜷缩佝偻着。
秦落仍旧没回答,她不想替朋友解释,也不想顺从沈一逸的想法。
沈一逸没听见回应,头稍微抬高轻声细语问道:“你睡了?”
秦落没应,借着装睡沉默下去。
没得到回答的沈一逸,那晚几乎没怎么睡过。
她还不适应房间被突然侵入,可以打断影子思路,赶走月亮的陌生人。
沈一逸从被子里钻出来,浑身只有短裤短袖,傻愣地站在床边。
秦落正在熟睡,身上那床薄被子昨天还盖在自己身上,但貌似她怕冷,紧紧攥着被子,似乎想被包裹完全。沈一逸开门,在客厅取了沙发毯走回来,轻轻覆盖在薄被上层。
妈妈在世时也这样给她盖过毛巾毯。
但沈一逸认真想了半天却记不起妈妈的脸,她被秋风冻的头疼,双手抱在胸前抵御凉意,迟迟不肯躺下。
直到秦落翻了个身,她才吓得神速躺下,裹好被子-
中秋过后,秦落配了眼镜上学。
她戴的并不是什么时髦款式,而是店里性价比最高的那款。
秦落抛下刘佳,特意赶了大早来上学,生怕有人比她早到,在她走进教室的那刻抬起头来观察她的新造型。
她恐惧那种被围观,她只想泯没在平庸的人群之中,做个最不起眼,不易察觉到的石子。
可她又紧张,紧张沈一逸没能注意到她脸上细微的改变。
秦落在后排位置等了整整一天,那个答应和她做朋友的沈一逸才走到身边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