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迟裹着身量比他小了一圈的人,几乎是半哄半骗的才让他摊开掌心。
“哥哥,我、我好没用……”林阙轻的声音尖细,像是硬生生从嗓子缝里挤出来的。
“怎么会,宝贝,你能做很多事情,怎么会……怎么会没用呢?”陆迟手上的动作不停,声音却颤抖不已。
他下手很轻,因为怀里的人脆弱不堪,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他。
“宝贝,闭上眼。”
林阙轻黑洞洞的眼珠过于骇人,陆迟不害怕,但心脏疼的几乎抽搐,他怕弄疼林阙轻。
陆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变成这样了,即使是刚回国时,也没有过,明明刚刚还好好坐在椅子上喊他哥哥,现在却满手血满脸泪的瘫在他怀里。
到底是什么触动了林阙轻更深层的恐惧?
林阙轻依旧睁着眼睛,他分辨不清陆迟的话,只能感觉到他很伤心。于是,他伸出沾染了血污的手,半干涸的血液黏在了陆迟眼侧。
“哥哥,别难过。”他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
这预示着紧绷的精神用到了极致,支撑着他保持清醒的信念在触及陆迟的那一刻倏然消散,他晕在了被血染红的衣料间。
“阙轻,阙轻!”惊慌失措的神情头一次在陆迟脸上具象化,他的心脏跳动的极快,血液都沸腾起来,烧红了盛放动脉的脖颈,手臂的青筋凸出,像扎根了一棵古树。
林阙轻晕倒了,要带他找医生。
陆迟慌乱的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他替林阙轻裹好衣服,抱起他就快步往外走。
他向来为众人称赞的理智在此刻分崩离析,趔趄的脚步近乎跌倒,甚至连鞋也没顾上穿,就想走出门。
好在,家庭医生正巧到了门口,拦住了月光下抱着人浑身血污的雇主。
家庭医生震愕一瞬,但极高的职业素养很快让他做出了最专业的判断,他指挥着已经红了眼的陆迟将林阙轻平放在厚实保暖的地毯上,单膝跪着听诊。
不多时,门外传来了一道声音。
“怎么了怎么了?”陈近成着一身睡衣,手里提着一个医药箱,风尘仆仆的赶来。
跪在林阙轻身侧的陆迟气息沉重而失稳,他看向陈近成的目光有些茫然,像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陈近成晃了晃自己的手机,陆迟的手机设置了快捷指令,一旦林阙轻出事,他能够立刻联系上陈近成并发送定位。
“得了,你别说话了,在那待着别动。”陈近成见到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发怵,边靠近他们,边打开医药箱。
他暂时没空管捏紧拳头竭力克制自己的陆迟,先给林阙轻嗅闻了一种气体,林阙轻昏厥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松弛下来,而后配合着家庭医生检查他的伤势。
林阙轻一身的血看着吓人,其实只是陆迟仓皇间将血抹开了,实际流血的部位只有手心。伤口不算深,也不算太大,大抵是那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力气攥住碎片了。
他的指关节处发肿,陈近成小心的触碰他的头部,果然发现了淤血沉积的地方,因为没有外伤,也考虑到美观,他只喷了些药,没有剃发做进一步检查。
他的动作很快,等着处理完昏倒的这个,再去处理旁边那个浑身散发着阴郁戾气,随时像要大开杀戒的。
但,饶是他的动作再快,也赶不及阻止那个真正疯的厉害的人。
转眼的功夫,陆迟已经自己组装好了镇定针剂,完成了注射。
陈近成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刚刚拔掉针头,大概是过于着急,位置找的不够精准,针头上还挂着血珠。
“你……”陈近成克制住喷涌的怒火,想想自己的工资,再想想自己的父母家人朋友导师,深呼吸调整情绪,最终没有骂出那句“疯子”。
眼中布满戾气的陆迟则在镇定药剂流进身体的那刻迅速冷静下来,他眼底阴郁被威严淡漠所掩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镇定自如,能够掌控一切的人。
“他……又受到刺激了,是吗?”开口沙哑的声音,暴露了陆迟冷峻外表下的破绽。
“是也不是。”陈近成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但是在陆迟冷得犹如冰锥的视线下,他尽力措辞。
“他确实是受到了刺激,但这次和药剂的关系应该不大,就是普通的心理疾病应激反应。”
陈近成话毕,昏睡着的林阙轻突然抽动起来,幅度很小,但陆迟时刻观察着他的动向,总能第一时间发现。
他立刻出现在林阙轻身边,握起他没有受伤的手,紧紧的扣住。或许是被熟悉的气息包裹,林阙轻昳丽苍白的脸上减少了几分痛苦,余下的是令人心疼的憔悴与易碎。
陆迟方才的动作有些急切,不经意间触亮了手机屏幕,沈敬的消息赫然撞入眼帘。
陆迟高大悍实的身体一滞,他想起来自己在处理碗碟时,手机落在了桌上。
这条消息的内容合上林阙轻的表现,有些事情早已一目了然,陆迟面上的神情空滞一瞬,这一瞬与他得知父母车祸去世的消息时重合,他不知道自己该是一副怎样的神情。
陈近成看着脊背挺直的人像是被重击过,倏然轰塌,手肘撑在地上,脸上神色难辨,低着头对着昏倒的人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
陈近成出于对雇主的健康与安全考量,悄悄凑近了些,但只来得及听到三个字。
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就这么一点点虐,明天就好了[可怜]
第48章
晚上七八点的时间,一向安静冷清的别墅内难得聚集了不少人。
因为陆迟找了家庭医生,庄伯和向姨自然也被惊动了,他们赶到别墅的时候,林阙轻已经被带到了一楼的客卧里。
他的面容虽苍白憔悴,但仍然不失美感,长如鸦羽的眼睫盖在深邃的眼窝处,纯净而圣洁,他像一颗没有一丝杂质的水晶,透亮洁净,淡然而优雅地躺在珍宝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