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哎,不走了,声哥。”他笑道,“我们谁也不离开谁。就像当年我喝了你的馄饨汤后,你就决定……”
&esp;&esp;他慢慢不说话了,呼吸却越来越重。
&esp;&esp;傅声像漂亮的仿生娃娃,静静坐着,偶尔眨一下眼帘。
&esp;&esp;裴野的眼眶一点点变红了。他开始无法控制地哽咽起来。
&esp;&esp;“可那都是假的,是我骗你的!”他像是突然卸下了某种背负多年的包袱,含泪仰望着傅声,“其实我是故意这么说的,我知道你会心软,会因为我是个连馄饨汤都喝不上的小孩而同情我,一切都是我精心设计好的!我是个,我是个坏小孩,我不该贪图的,可是除了声哥给的情分……”
&esp;&esp;除了孽缘,他一无所有。
&esp;&esp;二十多天来压抑的痛苦再也无法忍耐,裴野伏在傅声腿间,嚎啕大哭。
&esp;&esp;“我不要你走了声哥,”他抓紧傅声的手,抵在额前,“我不想丢了这七年的回忆,我不想余生只有我一个人记得!我想自私一回,可是用你的命赌一把好残忍,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esp;&esp;餐厅里回荡着青年的抽泣声。
&esp;&esp;自始至终,傅声身体岿然不动,面上无悲无喜,目光直直地望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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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一天过去。
&esp;&esp;首都某疗养院内。
&esp;&esp;“先生您好,我们这里有规定,进入这个房间探视前请先登记。”
&esp;&esp;裴野说了声好,结果登记簿签下日期姓名,推开门走进屋。
&esp;&esp;说是疗养院,房间内的陈设却极其简朴,几乎到了只能维持必要的生活所需的程度。
&esp;&esp;裴野关上门。房间小圆桌旁摆着一把轮椅,一个身影侧对着他坐在里面。
&esp;&esp;那人慢慢把轮椅转过来,与裴野面对面。裴野看着他,没有说话。
&esp;&esp;片刻后,对方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esp;&esp;“是你吗?”他问。
&esp;&esp;裴野眼色沉沉地盯着他。
&esp;&esp;“是我,”他看向轮椅上那人涣散、空洞的瞳孔,“我想着,是时候来看看你了,裴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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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坐在轮椅上的正是裴初。
&esp;&esp;青年看起来转了性子似的,心平气和道:“哦,你现在也拥有菩萨心肠了,裴野,真是慈悲为怀。”
&esp;&esp;裴野将自己的亲兄长从头打量到脚。
&esp;&esp;裴初端端正正地坐着,两条腿平放在轮椅脚踏板上。
&esp;&esp;两张相似的脸面对,可只有裴野的视线确确实实落在对方失去聚焦的眼中。
&esp;&esp;裴初淡然一笑:“我说错了,其实从你那颗子弹没能要了我的命时,你就已经在践行你那高尚的道德观了,对吗?”
&esp;&esp;裴野皱眉,不语。
&esp;&esp;裴初推动轮子,往他的方向挪动:“你的枪法很好。一颗子弹,却能伤到不同的神经,让我变成了一个看不见又半身不遂的废物。”
&esp;&esp;轮椅停在裴野面前一米处。裴野说:“因为你活该。七组的阿顺哥因为你,一只眼睛失明,韩景谦的一条腿瘸了,被迫提前退役。所以我要你一双眼睛,一双腿,双倍偿还。”
&esp;&esp;“余生每一日,你都会在这个疗养院度过,囚禁终生,这是你的报应。”
&esp;&esp;裴初哂笑:“取走眼睛和腿,是因为我罪有应得,还是因为我其实罪不至死?”
&esp;&esp;裴野不说话了。
&esp;&esp;裴初闭上了眼睛:“不过你其实已经达到你想要的效果了。作为我的好弟弟,还有谁比你更懂得怎么折磨自己的亲哥呢?”
&esp;&esp;裴野冷哼:“没错,让你亲眼看见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被毁灭,可比一枪崩了你更绝望——哦,我忘了,你现在看不见。”
&esp;&esp;裴初居然被这句话逗笑了。
&esp;&esp;“真是个比死亡更残酷的刑罚。”他感叹。
&esp;&esp;裴野深望着他。明明对方已经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被监控在这,但有一瞬间他忽然还是生出了熟悉的忌惮感,那种冷意让裴野霎那间萌生出对自己决定的怀疑,可也只是须臾,便被打消了。
&esp;&esp;“这没什么稀奇的,”他道,“我们都是一脉相承的坏种,我能对你做出这种事,也在情理之中。”
&esp;&esp;裴初:“是么。我倒是越来越难以界定你到底是个好人还是坏人了。”
&esp;&esp;“有些事情,民主派做不得,就需要我这个坏人来做。比如惩处你。”
&esp;&esp;裴初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