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祝青辞是仆从,身份低微,比不上他,所以他不可能喜欢他;因为祝青辞是戚珣的男朋友,他出身豪门,却看上了别人的男朋友,传出来太掉价,所以他不可能喜欢他;因为祝青辞并不喜欢他,所以他不想低声下气,抛弃自尊,成为一条舔狗,所以他不可能喜欢他……
可是当你连喜欢不喜欢一个人时,都要举例论证时,你的心就已经不自然地倾斜——你胸膛中过于嘈杂的心跳声好过千言万语,再做一百道数学题,你也无从论证你灵魂的鼓噪。
-
叶瞬把祝青辞从医院背回他寝室时,已经凌晨两点了。
他浑身上下最后的两张毛票已经掏出去,悲惨地成为祝青辞的医药费,眼下,他没钱没房,今夜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而害他如此的罪魁祸首却无知无觉,昏迷不醒。
他粗暴地将祝青辞扔在他床上,嫌弃地在他房间里走了一圈,看见整理得还算勉强整洁干净,才勉为其难地一点头,将自己的被褥拖了过来,往祝青辞宿舍的地板一扔,强行征用。
omega失去意识地倒在床上,叶瞬整理得满头大汗,转头一瞥时,顿了一下,目光不自觉地在祝青辞身上逡巡了一会儿。
他一直没有近距离看过祝青辞,如今靠得近,细细一看,方觉得他长着一张很清秀干净的脸,眉眼水墨画似的,好像江南雨巷里撑着油纸伞的人。
他脸色苍白得惊人,左手无力地从床榻上滑落下来,上面青色的血管在苍白的手背上游走着,针眼小小一个点在上面,乍一眼以为是一小颗红痣,格外惹眼,苍白修长的指尖垂在床的边沿,仿佛承着露水而垂头的百合,指尖莫名泛着一种淡淡的香气。
他手腕上套着一个不知作用的黑枷,沉甸甸地压在他手上,愈发显得皓白如月,腕如凝霜。
趁着祝青辞昏迷,叶瞬那双眼睛刀锋似地在祝青辞身上剐,一颗世俗又逐利的心里满是对祝青辞的不屑和鄙夷,没忍住刻薄道:“身体不好还要逞强,也就你最行。”
他没说去医院时,祝青辞烧得他以为人已经要没了,整个人吓得冷汗狂冒,冲进医院时,护士差点没打翻眼前的瓷盘,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高高瘦瘦、鼻青脸肿的少年背着另一个人,脱口而出:“妈啊!”
她以为是少年要检查身体,结果一伸手,那个少年却粗暴地将背上的人甩给她,语气阴沉:“先救他。”
护士一摸,这才惊觉他的额头滚烫,嘴巴浅浅地张开,呼出来的却全是热气,睫毛被汗水打湿成一绺一绺的,头颅无力地后仰,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根即将折断的芦苇。
她急匆匆地将祝青辞推去了诊室,叶瞬只能去缴费,并且在心里狠狠地记了祝青辞一笔。
他觉得自己分明是农夫怀里的蛇,而祝青辞就是那个愚蠢的农夫,分明知道他是剧毒的,却还要把他揣在怀里,无知无觉地护着他。
明明傍上丁宴就能走上人生康庄大道,却偏偏要一条路走到黑,不知道要将自己往那个方向拐。
“真以为自己是泥潭里的月光了?”
他鄙夷地嗤笑一声,故意找茬似地,将祝青辞用被子裹得像个蚕宝宝,周边的边边角角全都塞进了他的身下,不怀好意,决定要将祝青辞热死。
随后,将被褥铺在离祝青辞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几乎要贴墙跟睡,仿佛祝青辞身上有什么触之即死的感染病毒,他必须离得远远的,才能呼吸清净的空气。
忙完这一切,他终于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睛。然而灯关了以后,他却还是没有睡着。
十分钟过去后,依然没有睡着。
又等了半个小时,终于,忍无可忍地坐起了身子。
——这祝青辞怎么跟死了一样,呼吸呢?!
“祝青辞?”
他叫了一声,祝青辞没应。一时间疑心祝青辞已经烧没了,可起身,一伸手过去,却还能感觉到omega清浅且柔软的呼吸,温柔地打在指腹上。
叶瞬跟被烫了一下似地缩回了手,半晌,他烦躁地一薅头发,才“啧”了一声,“我只是怕你死了,我被抓紧警局里,影响我的大好前途。”
他妥协地将被褥又拖回来,慢吞吞地拖到了祝青辞的床旁边,最后和衣躺下。
这个距离,只要一伸手,就能摸到祝青辞,耳畔是omega轻如羽毛的呼吸声,叶瞬终于能睡着。
然而半夜,他又被祝青辞吵醒。他似乎在做噩梦,眉头蹙起来,手指痉挛地抓住被子,脖颈线条紧绷成一条惊艳的弧线。
叶瞬起身看着他,不知为何,他看着祝青辞,心里莫名其妙地升起一股躁郁之情。
痛苦什么呢?你有什么好痛苦的。你分明比我拥有得多多了。
鬼使神差中,他一伸手,手掐上omega细细一截颈,手指缓慢地用力,他脸上满是漠然。
然而下一秒,祝青辞猛地睁开了眼睛,黑暗中,两人四目相对。
祝青辞手上的手环猛地震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