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说他喜欢男的。”绿衣女子看热闹不嫌事大,“依我看,这位公子的眼光挺高的,应该看不上你,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esp;&esp;“知柳姐姐……不,姑奶奶!我的好姑奶奶,我兄弟就拜托给你了,我先……阮娘肯定在等我,我先走一步,程思你好好享受!!!”
&esp;&esp;扔下这句话,吴淮堂便揣着他震碎的直男心哭哭啼啼地跑远了,只留下知柳姑娘和陈慕律站在原地观赏着他狼狈的逃跑姿势。
&esp;&esp;目送吴小城主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知柳噗滋一声笑出来,笑得发间的那只流苏珠钗一晃一晃的,最后啪得一下掉在了地上。
&esp;&esp;陈慕律也被她感染了,面上带着点笑意,弯腰捡起了那枚掉到他脚边的流苏钗。
&esp;&esp;知柳笑吟吟望着他,眼波流转:“公子可要进屋一叙?放心,钱都记在吴公子账上,咱们可以一起花城主府的钱。”
&esp;&esp;“却之不恭。”
&esp;&esp;门轻合上,佳酿入喉。
&esp;&esp;红袖楼的招牌,是他们独有的红袖酒。入口醇厚绵长,似软绸拂过唇齿,回味无穷。就连陈慕律这个不怎么爱喝酒的不受控制地多喝了好几杯。
&esp;&esp;知柳笑着,往他的杯中添了又添。
&esp;&esp;“奴家观公子方才的姿态,不似在玩弄吴小城主的样子。可您为何突然要同他坦白呢?”
&esp;&esp;抬起的手顿了顿,陈慕律垂眸,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没什么特殊原因,想说便说了。”
&esp;&esp;“公子这幅样子,倒同我某位妹妹相似呢。”知柳拿起旁边的扇子,慢慢扇着,“那个傻姑娘喜欢什么不好,偏偏和一个穷书生看对了眼,把自己的体己钱都给了出去,为他寻死觅活。结果那书生薄情,没过多久便移情别恋了。”
&esp;&esp;陈慕律叹息一声:“是那书生不好,毁了那位可怜的姑娘。”
&esp;&esp;“是啊。”知柳露出一点笑意,“我们都这么说,可您知道我那位妹妹说了什么吗?”
&esp;&esp;“她说自己的确有错,但错在识人不清,不在情爱一词。我们所有人都为她感到不值得,可她却并不为那份错付的爱意感到羞耻。”
&esp;&esp;陈慕律轻笑一声,放下酒杯:“那位姑娘……她真的很勇敢。”
&esp;&esp;“是啊。”知柳还是温柔地笑着,“那个姑娘便是八年前的我。”
&esp;&esp;“那个书生前几年犯了事,被推出去砍了头。我去刑场上看了他,发现自己早已心无波澜。可是午夜梦回想起那段时光的时候,我还是会感到触动。”
&esp;&esp;“喜欢一个人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如何坦然地正视你自己的那份感情。”
&esp;&esp;知柳又为他斟酒:“您选择将那件事说出来,也已经很难得了。”
&esp;&esp;陈慕律抬眼望着他,没有去拿那杯酒。
&esp;&esp;屋内有些燥热,知柳开了窗,一阵幽幽的香气被清风携来,是忍冬花。
&esp;&esp;良久,他缓缓开口:“我以前有一个师兄。”
&esp;&esp;“他……平日里装得很,面冷心更冷,说教起人来特别严肃,很会挖苦人。”酒气冲晕了头脑,他惘然沉入回忆中,喃喃自语,“他是个很恶劣的人。”
&esp;&esp;知柳轻晃手腕,拿着绢扇慢慢替他扇风:“那公子您是讨厌这位师兄吗?”
&esp;&esp;陈慕律轻嗤一声:“不,我没资格讨厌他。”
&esp;&esp;“这是为什么?”知柳眨了眨眼,有些好奇,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陈慕律。
&esp;&esp;眼前的这位客人虽然其貌不扬,却有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温和无害,或许是因为他过于瘦削的病体,又或许是源自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esp;&esp;那是一种不纯粹的悲意,温和到有些无情的干净,让她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想要更加靠近那个人。
&esp;&esp;知柳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没有一个人能有这位神秘客人身上哪怕万分之一的感觉。
&esp;&esp;“因为我喜欢他。”安静一阵后,陈慕律才好似如梦初醒,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我对他说过很多讨厌,可我其实……”
&esp;&esp;“其实只是喜欢他。”
&esp;&esp;他掩面颤声:“我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
&esp;&esp;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他就把这一切都搞得一团糟,搞得自己这样痛苦、这样愧疚。
&esp;&esp;病骨支离,心如死灰。
&esp;&esp;鼻尖那股忍冬的香气越来越浓郁,像是一个吞噬人的梦境,将他拖拽进了旧日旋涡之中。
&esp;&esp;“师兄……”他喃喃着。
&esp;&esp;他喊那个人师兄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现如今孟长赢忘却前尘,徒留他一人困苦,怎么不算一种平衡?
&esp;&esp;眼前景象不断剥离扭曲,红袖酒让他沉湎于往事,丝毫感觉不到外界的变动。
&esp;&esp;“走水了——走水了——”
&esp;&esp;“程思公子?公子您醒……啊!”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