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可否要试试微臣的血呢?”
他说得轻佻。
言语之中,甚至有几分戏谑。
李彻眉头果然皱起。
他眼底闪过一丝厌恶,龙袍之人目光凛了凛,冷声回道:
“卫颂。”
“你当真以为朕不敢动你。”
敢啊。
他当然敢。
虽如此,兄长仍面色淡淡。现如今,他仿若极了解如何直击李彻的痛处,一双眼直视着身前之人。
“陛下乃是天子,杀死草民,便如同掐死一只蝼蚁,可草民却不怕。”
“草民的父亲、小妹已死,陛下此我一死,草民恰好可以在九泉之下,与我的家人团聚。”
他平声,一字一字,说得云淡风轻。
李彻目光掠过对方平静的面容,只见他仿若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不渴求生,也不畏惧死。
皇帝冷冷哼了一声,不再去理会他。
他转过头,继续放血入盅。
小小一个金盆,不过是顷刻,便接满了李彻的鲜血。虽如此,对方仍不肯放弃。他固执地执着短刀,像是不知疼痛般,于自己手腕间划出一道道血口。仿若能凭借此,证明自己才是阿嫱在这世间唯一的爱人。
不,是唯一的挚爱。
至亲,挚爱,挚友。
道士弓着身,于一旁,流了满头的汗。
半晌,他哆嗦着嘴唇,试图上前劝道:
“陛下……”
“您……”
他的声音很小,似乎怕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您……”
“您或许……可试试芙蓉公子的血呢?”
第45章045“阿彻哥哥,你一定会成为大宣……
那道士声息并不大。
极轻的言语,若非下意识去捕捉,几乎要湮没于这飘荡的风烟中。
李彻眉心一凝。
他转过头,似是并未听清对方的话,冷声问:“你与朕说什么?”
那语气太具有压迫感。
道长自额上簌簌落下细汗,他面色白了一瞬,以袖角拂去额发间的汗珠。
“贫、贫道失言……”
他恨不得撕烂自己这张破嘴。
一侧,太监孙德福亦轻飘飘睨了那道士一眼,眼底依稀有着忧虑。
案台上,铜铃迟迟未有过任何响动,任由风声如何浩荡,亦击荡不出铃铛的半分声响。
金盆中的血水已满将溢,男子面色颓然,双唇似乎因失了血色而变得一片苍白。
皇帝抿了抿唇角。
他一贯高傲恣肆的眼底,竟也浮上几分挫败与绝望。
李彻沉着眸,两眼紧盯着那金盆。他一手拿着剔骨的刀,一时间竟连手腕间的血也不止了。明明是夏时,男子却觉得这庭风无比阴冷。冷风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划过他的面颊,划过他心底的思量。
片刻之后,藏于门后的卫嫱眼见着,李彻右手攥握住刀柄,朝她的兄长走了过去。
她一颗心提起,心中暗道不好。
她以为李彻再会做出伤害兄长的疯事。
谁曾想,下一瞬。
他竟将那把沾了血的刀递给卫颂。
男人手指修长,指尖凝着尚未干涸的血水,殷红的血珠,自那手指上一颗一颗滴下来,埋入明黄色的衣袖中。
日影映衬着兄长的脸庞,他面带警惕,望着身前之人。
李彻并未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