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离开我。”
卫嫱不禁笑了。
她道:“瞧,李彻,你又在强迫我了。”
“你真的,同四年前一般。”
“是同样地令人反感与厌恶。”
“……”
兴许是她这一连串的话语太过于犀利,叫那一直养尊处优的皇帝一时晃了神。他原本白皙的面颊变得愈发白,那眸光亦轻颤着,小心迎上她的视线。
是小心。
是小心翼翼。
他嘴唇动了动。
反感与……厌恶么?
原来她竟厌恶自己至如此地步么?
他抬起眸,夜幕彻底坠下。黯淡的银辉洒落在女子身侧,将她面色映衬得愈发清冷。
不远之处,又响起一阵脚步声。
当卫颂走入庭院时,只一眼,便看见院内相拥的一双男女。
准确地说,是李彻面色怔怔,弯腰将阿嫱身形换抱住。而女子面容清冷,那面上的神色间,写满了不耐与不虞。
看见那一袭白衣,卫嫱如同捉住了救命稻草。趁着李彻仍在愣神,她伸出手,将对方身形用力推开。
男人不备,朝后跌了跌,脚步有几分踉跄。
她跑至兄长身侧,终于恢复了小女儿情态,委屈地握住兄长的手。
她攥握的是兄长的右手。
对方用那仅剩的三根手指,用力牵稳她,于她耳边担忧地唤了句:“你可有受什么委屈?”
李彻可有趁他不在,对她行什么恶事?
卫嫱摇了摇头。
说也奇怪,方才她兀自一人面对李彻时,她的面色清冷,声音亦是冷静从容。可当她再看见站在自己身侧的兄长后……卫嫱躲至兄长身后,满心满眼竟在一瞬间,扑涌上一道不可遏制的委屈。
是了。
是委屈。
她吸了吸鼻子,将兄长手指牵稳,小声道:“我无妨。我们走吧。”
她真是一刻都不想在此处待下去了。
卫颂看见她眼里闪烁的泪影。
短瞬,她看见——兄长的面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但兄长到底是有心性的。
身前的男子抿了抿唇,而后抬起手,循着礼节朝不远处之人一揖。夜风拂过兄长面容,一贯温润有礼的男人轻垂下眼,冷声道:“鄙人携妻女先行告退。”
言罢,兄长也不等着李彻开口,径直牵了她的手,便要朝外走。
李彻回过神,于他们身后唤:
“天色不早,不若在府中用了膳——”
卫嫱道:“不必。”
走出府时,天色雾蒙蒙,似又要下一场大雨。贡川冬时的雨向来阴冷,雨珠子一串一串,连着簌簌飘雪,于房檐处留下一串光溜溜的结冰。
小翎在府中玩了一天,也累了。
卫嫱走上马车时,小姑娘已趴在座上,睡得香甜。
兄长弯下身,他轻手轻脚,未惊动小翎,将她抱起来。
轻轻一声“驾”,马车终于逃离了李府。卫嫱与兄长并排坐着,后背紧贴着车壁,靠得笔直。
她未掀开帘,却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这一辆马车上。那眼神偏执、炽热,仿若要透过这封闭的马车,将她整个人看穿。
卫嫱手指素白,紧搭在膝盖处,未掀开车帘。
她更未回首。
马车摇晃着,朝府邸而去。
她知晓,自己不该回头。
更何况,她也没有什么好回头。
……
回到自家府邸之中,已是很晚。
兄长怀抱着小翎,又抬手轻轻将小翎交给乳娘。他的动作轻柔,言语声亦轻微,仿若他才是这小姑娘的亲生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