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凌霄派最富有盛名的天才剑仙,一剑震九霄的天选之子,衆望所归的救世主,竟然也有沦落为守河人,整日除了打坐和写记录无所事事的闲散人员。
清凌凌的剑刃轻轻划过奔腾不息的河水。
“你不该来这里。”她盯着水面,头也不回地说。
水面上逐渐倒映出一个高大邪魅的影子,那个时候邪神的形象更介于人和神之间,祂不想守那麽多人类的规矩,特别是凌霄派,事儿太多了,如果不是为了见江矜月,祂甚至连人形都懒得拟。
邪气赤裸裸地外放着,邪神毫不遮掩自己的到来,然而往日热闹的凌霄派,今天却安静得像是死了一样。
江浸月抚额,苦笑了一声。
“这儿又没什麽意思,你跟我走吧。”
“。。。。。。现在所有人都想杀了你。”
邪神百无聊赖地走近了一些和她一起盯着水面,但无论看多久,祂都不觉得这条小河有什麽值得江矜月看的。“知道。”祂说,“前几天才杀了几个偷袭的,水平太差,没什麽意思。”
“。。。。。。”江浸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那我呢?如果是我要动手呢?”
邪神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倒是有意思了,祂想了想,目光挪到了放在她膝上的九霄剑上,“那我不会反抗的。”
祂像是狼一样,依依恋恋地靠了过来,脑袋抵着她白皙的手背,她的手心下就压着九霄剑。
祂忽然问:“这把剑的剑鞘呢?”
“。。。。。。不知道。它到我手上时就没有鞘。”
邪神忽然擡头,眼神灼热地盯着她的眼睛。
祂的眼睛是有魔力的,深邃得如同万丈深渊,江浸月见识过这种能力,邪神只靠眼睛,就能让精怪堕魔,让人类自相残杀。
“你试试我吧。”祂说。
没有等到回答,祂又说:“跟我走吧,江浸月。”
江浸月忍不住别过脸。
那时长生河上还没有封印邪神的神龛,月光明亮丶清晰地落在河面上,静静地投射出一个波澜不惊的倒影。
河水哗哗流淌,一刻不停地向前奔袭。
她想起最初遇到江妄的时候,她没发现祂就是邪神,只以为祂是个未开化的精怪,恋恋不舍地缠上了她。
後来她给祂取名,认可了祂是自己的小怪物,容许祂跟着自己游历。
“江浸。。。月。。。。。。你的名字好绕口。。。。。。”江妄问,“是什麽意思?”
江浸月说:“是从诗里取的,《琵琶行》。别时茫茫。。。。。江浸月。”
别时茫茫江浸月。
後来江妄无数次地想到这句话,这个场景。
微凉的月覆盖在她身上,为她微微地蒙上一层温柔的银霜,祂将头抵在她膝盖上,像一只高大却驯顺的狼,靠着主人的膝弯。
祂的心跳得好快啊。
邪神怎麽会有心跳?
祂不知道,但祂很想让江浸月听听。
你看,我的心在为你跳动耶。
可还没有等兴奋的巨兽给主人听听自己的心跳,她就失踪了,她坚持以命相保,最後死在长生河中。
江妄许久找不到她,等从别的精怪口中得知这件事时,祂当时就疯了,心脏剧烈地跳动,祂恨得咬出满口鲜血,从山下一直屠戮到了凌霄门前。
那天也是大雪,满山的血都被染成了红色,祂也受了伤,额角流出的血浸湿了眼睛,看什麽都是红色的。
邪神像个灭世修罗一样踏入凌霄派时,衆人已经开始结阵。
在静静的河水中,唯有一弯洁白的明月。
“。。。。。。江浸月。。。”邪神浑身都在颤抖,不是因为冷,不是因为恨,不是因为痛。
神像在河水中静静地等待。
江妄踏入河中,没有激起一丝水流声,因为祂每走一步,身体都在消融。
整个河道两边都是鲜血,尸体堆积,满目疮痍,邪神杀了在场的所有人,无视了最後一个还留有一口气的人类,却自愿走入了他们的封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