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是你啊……
闻命不知道他认出来没有,心里一空,怒气也被击垮不少,他紧张又愤怒地说:“小敬,你不能这样!你…!”
他想说,你怎麽这麽不爱惜自己呢?!
可是闻命又想,大家都这样,酒吧419天亮一拍两散,多少这样的快餐生活,时敬之和别人暧昧几下有什麽呢?
那一刻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有多冲动。
他有什麽资格去插手呢?
时敬之仿佛没听见他讲话,背靠着冰冷的电梯门,睁着一双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一直看闻命。
闻命就喃喃着不说话了。
他低头抹了把脸,瓮声瓮气道:“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吧…”
“可以。”
闻命猛然擡头。
时敬之还在看他,上挑的眼皮显得眼睛波光潋滟,他将目光久久停在闻命脸上,哑声说,“可以。”
他们就这样迎来了混乱的开始。
时敬之好像病了一样地咳嗽,脸上飞速泛起潮红,也许是因为难堪,他一直垂着头,很不在意地随手抹去呛出的眼泪。
闻命突然把他拽起来,掐着他的手臂问,不是一定要遇上某个人,非他不可,是吗?
“五次……”闻命随手捏着他的下巴逼问:“光相亲就五次,记得那麽清楚?那麽念念不忘?那其他的呢?被人误解的呢?”
他把时敬之按在狭小的隔间中,着魔一般问他:“那麽轻率而不可靠的人值得信任吗?”
“看清楚我是谁。”闻命叫他,叫了好几声,时敬之才疲倦地发出轻吟,“时敬之,你看清楚,谁在……你!”
他忍不住掏出那个脑波发射器,小小一根,放在时敬之掌中。
时敬之很痛,他被撕裂,被扯开,神智模糊,他慢慢地睁眼看闻命,对方正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时敬之很茫然,怔怔看了他好久,忽然笑了:“闻命,你没事,真好。”
闻命眼睛一热,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头冷水,让他怒不可遏。
时敬之颇感为难地皱起眉头,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太过迷茫:“……我为什麽总想推开你呢?”
“你想推开我?”闻命逼近他说:“你把我当什麽?朋友?419对象?出身底层的混蛋?肮脏下贱的低端人口?”
闻命记起来薇薇安的话。
那只雄孔雀山姆,为了吸引来自己的心上人,忍不住学着周围正在□□的雄孔雀的腔调鸣叫,僞造自己拥有伴侣的事实,借此吸引雌孔雀纷涌而至。
一舞完毕,薇薇安将掌心的小乌龟送给自己,闻命却拒绝了。
他擡头,望着某个方向,语气一如既往正经而坚定:“不用了。我已经拥有一生中最好的运气了。”
我已经拥有一生中最好的运气了。
他感到莫大的讽刺。
他说:“你看着我。”
时敬之不说话了。只是脸色被浸染通红,显得更加艳丽。
他下死劲咬紧牙关,站不稳,痛到麻木。
闻命逼问他:“我们是什麽关系?”
他被人搞得头脑昏花,他好像记起自己的十四岁了,他的前半生,花团锦簇的前半生,他不想要的,却的确属于他的荣耀,他好像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欢呼和庄严的致辞声,鲜花与菲林接二连三地涌向神圣的颁奖台,虚无又缥缈——
“Arthur!”
他们交口称赞着。
“Arthur!”
他们叫着。
“Arthur!”闻命又低声骂了句脏话,感觉火烧进脑海,他感觉时敬之全身都缩了一下:“我叫你Arthur,你就那麽有感觉吗?”
时敬之茫然地看向对方。
他本来是要干什麽的呢?
他是优秀校友,使命是西装革履地站在庄严的钟楼下致辞。
他的出生丶他的存在丶他的所有都与声望有关,声望是一种德行。
他的父母是读书治学之人,清清白白,一生正直,依礼而行,依道德秩序而存在,他们的体面丶声望丶荣耀丶未来都与此相关。
他们的儿子与此相关。
他们是书香门第,有文人士大夫遗风。
一些看不见的东西构成了外界对他们的尊重。
而他们的儿子,更应该是干干净净丶完美神圣的存在。
他父亲总骂他不知好歹,他母亲也教他要骄傲清高,後来他开始慢慢明白,别人的路有很多条,可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成为圣女,或者娼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