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是该问。
“好,”她深吸一口气,“那你说,于氏怎么死的”。
既然会扯出今天这番,于氏那日的自戕就并没有成功。
“自然是为我父汗铺路”,阿史那骨的语气好像在说什么平平常常的事“我族有祭祀之礼,于氏作为命定之人,供奉上天是她的福气”。
“阿史那骨”!
一把还带着寒意的剑霎时间横在了阿史那骨脖颈前,甚至不用刻意去看就能感受到这把剑的主人浓浓的怒意。
“活人祭祀伤天害理,你竟还当平常闲事诉说,你坐在高位上,夜半不会有厉鬼回魂索命吗?!”
阿史那骨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他哆哆嗦嗦的抬手想把剑推开,可惜那没出息的主人还没抬过腰腹,那只手就无力的垂下。
江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情绪,明明对方只是一个跟她素不相识,甚至细究起来还是仇人之母的女子,为她可怜?为她痛苦么?
一个从出生开始就注定被祭祀的女子,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最后客死他乡,还是因为祭祀。
一个充满偏见,野心,和自私的仪式。
或者说,屠杀。
是因为于氏不得善终。
还是因为被逼无奈的李扶棠,死于非命的上官阳,郑千堂护不下的妻女,还是--
因此颠沛流离的脉婉惜,和千千万万葬身鱼腹是女子。
她不明白,但痛苦和愤怒涌上心头,叫她恨不得即刻杀了面前的人。
最终阿史那骨还是没有血溅当场,但江缔的剑也不曾放下“说清楚,什么祭祀。”
阿史那骨脸色缓和,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最终没敢再有什么反应“我族历代君主都要向上天表其衷心,为一国之主,不能贪恋女色囿于私情,所以献祭自己心爱的女子,以证明自己德以配位”。
说完,连阿史那骨自己都笑起来。
“我父汗也是人精,不敢动我母亲身后的家族,就随便找个替死鬼来完成仪式,结果呢,自己被替死鬼的儿子弄得半死不活--”
“我若没记错,突厥已经数年不行此仪式,”江缔自言自语的说道:“果然跟你爹一样,是个没用的东西!”
阿史那骨有一瞬间怒目圆睁,只不过在尊严和命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阿史那孚十几岁时去过一次中原,或者我说准确些,去过隋叶城,你可知此事?”
阿史那骨点头“谁知道那小杂种什么时候偷偷溜了出去,反正也没人在意他,就是死外面也无所谓,结果他回来了,性情大变的回来了”他回忆道“那天阿史那孚在宫里杀了十几个下人,从那之后,就成了个疯子”。
“也从没人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或许是于氏在异国他乡还留下那么些温度,有人曾告诉过阿史那孚,他的母亲如何惨死,那悲剧的源头有多么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