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铃准点响起。
刺耳的声音就像死死罩在头上的紧箍咒,提醒他不管再累也要现在立马起床去上班。
沈逸擡头望向窗户,晨光透过薄纱帘照进来,眼睛又酸又干,心情就像天空的雾霾一样沉重。
拖着疲倦的身子一直到下班,他已经没有力气开车,父亲的司机过来接他回後海吃饭。
到家的一小时里,外公外婆从隔壁回来,嫂子带着小七过来,饭後父亲与他们一道聊天,并未和他提前些日子的事,也好似什麽也没发生,大家都和和气气的,相安无事,喝着茶叙家常,问了他几句就把重心移到小七身上,他实在累得无心应付,想一个人静心待会儿,悄悄离座,结果刚踏进书房半步,就收到叶西禹的来电。
“你人呢?”
“我回来了。”
“……”叶西禹许是愣了,沉默了好一会,惊天雷似的吼一声,“你怎麽回北京了!”
“上班。”
“周姐还躺病床上,我还被拦在医院这楼层不让上,你现在告诉我,你回去上班了?!”叶西禹满腔不可思议,“你没开玩笑?!”
沈逸哑声回:“我没办法。”
“……”叶西禹知道他没开玩笑,更是火了,骂一句卧槽你玛啊,勉强压制住怒气,开始问:“你现在这是什麽意思?和周姐分手?”
沈逸忽然不知道怎麽答这句话。
叶西禹急了,“说话啊!”
沈逸听着电话,正说了一个“我”字,书房门被叩响,不等他上前落锁,门开了,母亲径直走进来,端庄优雅的一张脸上,咬牙绷紧的嘴唇暴露了抑不住的怒火。
“沈逸。”
“妈。”他垂落下胳膊,去挂电话,手机却被母亲直接拿走反扣到桌上。他看着,扯了扯嘴角,擡头,“我有点累了,有什麽话明天再说行吗?”
说罢往书桌那走,背对着母亲整理起来,把文件归拢在手心。
庄钰琴看了眼儿子,“你明知故问。”
沈逸手一顿,停了几秒,没有回头,继续整理东西,“那您说。”
庄钰琴虚抚着袖口,走到他跟前,断断续续地说:“和周家那个女孩断干净,以後别再有任何来往,随後你到山西待两年,赵家有位之後就会调任到山西省委,已经落实差不多了,有他照顾,你再回来,所有事就顺理成章……”
沈逸将手里的一打纸随手往桌上一撂,转身看母亲,掩住了心底的疲倦,忽然轻轻笑了一下,笑容有些悲,“您不必如此挂心我的事儿,工作上的事儿我有自己的想法。”
庄钰琴皱眉,“我不关心你关心谁?你哥都成家立业了,不需要我们操心,倒是你,为了个周家人在香港惹事时,怎麽不想想後果。”
沈逸点点头,却道:“有我哥丶您丶父亲这麽大的保护伞,我就是杀人放火又怎麽样?有你们平不了的事吗……”
啪!
话未说完,庄钰琴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打完,她一动不动站原地,头发一丝不茍,套裙整齐,声音稳而不带感情。
“什麽话你都敢说是吗。”
“……”沈逸听笑了。
“你要是敢再为感情上的事犯浑,别怪我对她不留情面。”
“怎麽个不留情面法?”
庄钰琴忍不住擡高音量,“沈逸!”
沈逸轻描淡写道:“您讲讲,我好奇您会怎麽对一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下手?”
庄钰琴想不到小儿子竟如同沈砚清一样重情,工作才步入正轨就栽进一段爱情,甚至也试图与自己抗争到底。
她一阵头疼,捏着眉心平缓气息。
沈逸闭了闭眼,擡手蹭了下嘴角,声音轻飘飘的,每一分呼吸都有一丝凄凉彻骨的难过,“归根到底她都是无辜的,所以您不如说说自己儿子在人家陷入危险时抛下摊子回来的窝囊事儿?是您儿子没担当,护不住人家。”
庄钰琴深呼一口气,攥紧了拳,手臂显露的青筋在成色温润的翡翠手镯下显得分外醒目,“当初彻底解决了这个周家,现在就不会生这些事端。”
“您打我骂我都可以。”沈逸一只手按在桌上,指骨一寸寸泛青白,“但您别动她。”
庄钰秦盯着他说:“我犯不着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干嘛,你也不用把你母亲想的有多十恶不赦。”
沈逸抿唇浅笑,笑的宁静平和,眼底却透着深不见底的沉郁,“大哥为什麽恨你,您知道,我也知道,当年母亲对他做那些事,每一件我都知道,您的手段有多狠,我怎麽会没见识过。”
庄钰琴浑身一颤。
沈逸揉了揉猛烈跳动的太阳穴,绕过母亲,走过去推开门,望着院子,点了根烟,默默吸着,声音落寞。
“我的错我认,但她没错,我也不替她认。”
“……”
“您把所有的事讲这麽轻松,有几分是真正考虑过我感受而说的?我会处理好我的感情问题,但您不该管的事就放手,别让大哥的事在我身上重蹈覆辙,你是我母亲,我不想恨您,但您也别逼我……”
听着这话,庄钰琴的心脏像被荆条狠狠地抽了一下似的刺痛,回想沈砚清对自己的冷漠态度,她怎麽能不心疼。
庄钰琴克制住心中的感性,冷静三分道:“还是那句话,继续纠缠不清的话,留不得。”
沈逸夹烟的手指倏尔抖动一下,烟就这麽飘落在脚边,他低下头,看着猩红的烟尾,从燃烧,到无声无息地哑火,情绪波动得厉害,喉咙都痛,“她有什麽罪啊,你们都要欺负她。”
庄钰琴一言不发。
沈逸冷不丁地回眸,眼神空洞冰凉,“我要她平安回去。”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