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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1页）

每逢春节放假，必是无心工作之时，但方青骆却还有忙不完的工作。春节前“送温暖”走访慰问、“年货节”、“写春联送福字”、文艺汇演等等活动，约稿一个接一个。

这段时间，方青骆的失眠好像更严重了。好不容易睡着，也越来越频繁地梦见那些他无比厌恶和憎恨的画面，梦里他怎么也无法摆脱又无力反抗，醒来之时总是一身冷汗。

明天就是约好去便民门诊的时间，晚上他在赶完当天的采访稿子后，在书桌最底下的一个抽屉里翻出了他之前的病历本。

去门诊开药，需要提供之前的疾病证明书。

盐酸曲舍林、奥沙西泮、阿普唑仑、阿米替林、盐酸帕罗西汀、西酞普兰……他将病历本一页一页翻看了一遍。是了，实在不行还可以去电击治疗，只是电疗后会出现短时间的意识模糊和近记忆损害，不过这些症状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恢复。

方青骆不仅有心脏病，他还有抑郁症。不过自从上大学以后，充实而氛围相对轻松的大学生活，让他的抑郁症逐渐好转。他还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近几年基本上摆脱了抑郁情绪，已经很长时间不再服药。

但之前被那两个广告商老总一刺激，他又开始犯病了。

方青骆按照预约的时间来到便民门诊，接诊他的是一位有些上了年纪的男医生。

他先仔细看了方青骆之前的复诊病历，然后问道，“最近感觉怎么样？”

医生提问，方青骆回答，在一问一答中，从方青骆的说话方式判断他目前的精神状态。

然后医生提笔在处方笺上龙飞凤舞地开始写字，“我先开两种药给你吃，要按剂量服药，定期再来复诊。”

“好的，谢谢您。”方青骆接过处方笺看了看，是他以前吃过的药。

关屿白此时正在医生办公室休息，他最近已经在做内分泌科工作的最后交接，春节过后他就要去心外科报道。手上分管的病人越来越少，他也难得的有些空闲时间。

可是最近一闲下来他就时不时会想起方青骆，上次分别后，他们已经有些日子没再联系。

关屿白将鼠标移动到内网的查询系统搜索栏，想再看看方青骆的体检报告，在医院的内部系统中，各科室的医生可以查阅同一位病人半年内的所有就诊记录。

他输入方青骆的名字，点击搜索。除了上次在体检部的体检信息，下面还新增了一条就诊记录。

关屿白一看时间，竟然就是今天，就诊科室是便民门诊。

“便民门诊是方便患者开药设置的，难道方青骆又生病了吗？”他没忍住，将就诊信息点开来看。

在看到初步诊断那一栏，关屿白的大脑有几秒钟空白，但他很快又镇定下来。

就算方青骆之前只字不提，但关屿白凭着职业敏感性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现在只不过是猜想被证实罢了。

便民门诊的接诊医生给方青骆开的是最常用的抗抑郁症的药，关屿白是一个有控制欲的人，向来喜欢掌控一切，但现在他却觉得，即使没有十足把握，自己也不能再等了。

他打了个电话给海哥，要到了林景昕的电话拨了过去，“林景昕，方青骆往些年都是怎么过春节的，我知道他一个人，我是问，他是一直呆在家里还是会外出？”

“一般初一或者初二一大早他会回去看望老人，之后可能会去旅游吧，他平时工作也挺忙，难得有空闲的时间，就当出去散散心。”林景昕想了想，又补充说道，“但是今年我还不知道他怎么安排，上次的事情我回来后花了点时间处理，所以最近没来得及联系他。”

“他患抑郁症有多长时间了？”关屿白忽然问道。

电话那头的林景昕明显一愣，“你怎么知道的……青骆已经很久不用吃药了啊……什么时候有的我也不太清楚，有些事他不愿意说，我问也没用，但是最近这几年，我只见过他服用安慰剂，主要是给自己一点儿心理暗示，总体来说他精神状态还可以。”

“好，我知道了，多谢。“关屿白挂了电话。

关屿白有些庆幸方青骆住在这附近，所以会选择市医院就诊，否则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确认自己之前的猜测呢。

他翻了翻科室排班表，然后打了一个电话给方青骆。

“喂，关医生。”方青骆接起电话，他刚离开医院没一会，现在还在路上，电话那头有些嘈杂，“有什么事吗？”

听筒里传来关屿白熟悉的声音，他的心情仿佛瞬间就变好了，“我年前还有最后一次去鼓浪屿出门诊，你问问陈伯需不需要来复诊，过完年我就要去新的科室正式报道。”

“好啊，那我也抽时间去一趟，顺道给陈伯拜个早年。”方青骆立刻问道，“你是哪一天的门诊？”

“大年三十，今年刚好是在周末。”关屿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于是接着说道，“那天岛上的人应该还不算多。”

方青骆的声音似乎带了几分笑意，“幸好你门诊是大年三十，不然春节黄金周的鼓浪屿，我可能连轮渡的票都抢不到……每次看到新闻报道说岛上又是人山人海，我只能感叹，选节假日去的都是真爱。”

“那……我们就当天见。”关屿白说道。

“好，当天见。”方青骆挂了电话。

时间来到了除夕夜，外地务工青年已经提前返乡，本地居民也早早回家开始准备年夜饭，厦门这座日夜繁华的城市进入了一种相对安静的状态，马路上只有零星的几辆车在通行。

除夕这一天，东渡游轮中心码头去鼓浪屿的轮渡班次相应地减少了一些，但售票窗口及候船厅里的人不算太多，大家都自觉排队，有序登船上岛。

方青骆带了两盒铁观音和两盒凤梨酥、一个水果篮去给陈伯拜年，虽然他知道老人家什么也不缺，但这多少是他的一份心意。

凤梨在闽南语发音中又被唤为“旺来”，寓意生活兴旺，好运常来，凤梨酥自然也成为本地人最喜欢的茶点之一，也逐渐成为春节走亲访友的馈赠佳品。

陈伯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很不错，他见到方青骆很是高兴，连连夸道，“难得你有心了，要不是你也要回家团圆，陈伯想留你一起吃年夜饭呢，这才没两年，家里就只剩我一个人咯，哎……”

“要不我就陪您吃完年夜饭再走吧，我可以坐夜间航线回去，而且我还会做几道家常菜，就是不知道有什么食材。”方青骆说道。

陈伯一边想一边说道，“我买了五香条、封肉和姜母鸭，冰箱里有鳗鱼、红虾、红蟳、海蛎、干贝这些，素菜的话有杏鲍菇、包菜和芋头……不过如果你留下来陪我吃年夜饭，那你家里人会不会不高兴？”

“哇，听起来就觉得好丰盛。不会，我跟他们……说一声就行，晚点再去守岁。”

“那真是太好了，今晚青骆你陪我喝两杯，我好久都没敢碰酒咯，今天高兴喝一点应该没事。”陈伯高兴地搓搓手，眼里满是期待，“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就是上次你手受伤，关医生对你很关照，但是你受伤说来说去也是因为陪着我来复诊才遇上的，所以我想着请关医生吃顿饭表示一下感谢，但我知道他平时工作都很忙，所以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方青骆想了想说道，“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晚上吧，刚好我亲自下厨做一桌，这比去外面吃有诚意多了。”

“要是你们两个都能留下来陪我，我是非常高兴和欢迎的，只是关医生也要赶回家吃团圆饭，这样会不会不太好？”陈伯有些犹豫。

“没事，一会我来跟他说。”方青骆胸有成竹地说道。

其实他跟关屿白，早已经没有什么团圆饭可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