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天道酬勤,你可知你给自己谋了一个什么出路?”
段之缙摇头,先生摸摸他的脑袋:“端王说十月份会廷试一场,率性堂可能会出去一些人做官,你已经被内定了升堂,能得到更好的指点以备明年的会试。若你想授官,可以去地方从主簿做起,只是想要回京可就难了。当然,我想你母亲也愿意为你捐一个官出来。你自己的打算呢?”
段之缙抿唇,明代有“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规矩,清代也只有翰林出身的汉人才做殿阁大学士,此间亦是如此。而捐官非正途,不仅不能入阁,还会受到歧视。
“学生的打算还是先科举,若屡试不中再说其他吧。”
秦先生大喜,“有志气,只要你愿意走这条路,先生自然也会帮你。”
段之缙谢过先生,犹豫片刻实在关心端王的事情,凑在他的耳边问:“端王在朝中可还顺心?”
“如何不顺心?刑部井井有条,皇上打算着叫他再领一部呢。”
因为常跟秦先生交流,段之缙对朝中的局势也不是两眼一抹黑,当初的逆书案叫王爷躲了过去,又有秦先生帮着处理刑部的事情,可以说是风生水起,是皇帝第一等得力的儿子,十分倚重。
可却不是皇帝最喜爱的儿子,更不是如今的长子。
太子亡后,元后和继后都没有嫡子,二皇子誉王为长,六皇子肃王最得宠爱。按照礼法,誉王该立为太子,但说不定会有以爱立嫡的可能。
即便是中宫抚养,非嫡非爱,到底是端王不占优势。
按照原书的剧情,肃王因为入朝晚,一时半会儿还参加不了兄长们的斗争,誉王和端王几日一闹不分胜负,端王再占理,皇帝也觉得烦。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原书中端王能够胜利和京畿军营的兵力脱不开关系,但是此招太险,而且登基之后受到种种非议,惹得新皇直接大开杀戒,其中有不少是中介耿直的臣子,因为不愿意跟随这弑父杀兄的新君被屠戮。
若是能被立为太子,则事情大为不同,自己穿越一番也算有些用处。
段之缙暗下决心,环顾四周,太监们俱远远站着,于是轻声为难道:“先生,我也不知我说的对不对,若是不对你就当我没说,若是对,就当做您的想法告诉端王吧。”
“你要说什么?”
段之缙道:“《资治通鉴》里说,唐太宗认为‘泰立,则承乾与治皆不全;治立,则承乾与泰皆无恙矣’,这才立高宗为太子。”
秦行拿水的手顿住,“端王可没有非分之想。”
“先生,如今的局势和端王有没有非分之想无关。倘若不是端王登基,他日后要如何自处?”
段之缙分析道:“誉王与端王情如冰炭,势若敌国,若誉王登基则端王为俎上鱼肉任人宰割。若是肃王登基,端王以兄侍弟,情何以堪?再者,若是没这个想法,端王又何必要同誉王争来斗去?”
呷一口茶,秦行平静一番,叹气道:“我是真不想把你牵扯到这里边,可你怎么自己往里跳?”
因为段之缙有剧透。
他握住秦先生的手,“因为先生跟定了王爷,学生便知端王是良主,日后定能主宰天下。先生且听我说,诸皇子虽争斗不休,可到底是陛下的儿子,陛下年纪又大了,心肠也软了,近些年都开始怀念太子,定然想要一个能干懂事的儿子。”
“与其自己蹚浑水,不如挑唆着别人去斗,渔翁得利。”
秦先生笑他年轻:“礼王一心做学问,齐王整日招猫逗狗,和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十一皇子因其母妃的事情连王位也轮不到,其他的皇子小的小不受宠的不受宠,还有入朝晚的肃王,现在礼部的事情还没弄清楚,除了端王谁还能和誉王较量?”
段之缙沉声道:“肃王!他心思大着呢……若是端王敢,大可将一部分势力让渡给肃王,叫肃王和誉王争斗起来,叫这一长一爱水火不容,他做孝子顺子……”
话尚未说完,秦先生示意他噤声,原来是邹文唤他们去书房。
第57章057清弓射箭
书房里香气弥漫,吕太清举着袍子罩在熏笼上,宫中赐下的宣和御香带着龙脑清凉微甜的气味往衣服上蔓延。
纪禅坐在案后,夹杂着几丝白的头发被太监王贺拢在怀里擦干,案前是一个月白色袍子的青年,乖乖巧巧地练大字,时不时舀一口玉盏中的玫瑰酥山。
端王的儿子竟也这么大了。
郑崑瑛坐在小凳子上,端王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纸上写的东西,然后拿下来给他看。瞧见秦行来了,就叫吕太清搬椅子赐座,又叫段之缙坐在他先生身边。
那两个人在上边轻声说着话,段之缙听了半天才明白他俩在算命,郑崑瑛命中土重压财,名字里带金带水才好。
“若是你父亲还在,很应当叫他给你改个名字。只是可怜你早早没了父亲,这个名字就成了挂念,不方便改动。”
郑崑瑛叩首,纪禅又招段之缙上前,说道:“拜师能拜到秦行名下,乡试也能出其不意点解元,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父皇说做事情要做圆满,不能说这一次考中了,下一场名落孙山,叫你的五经解元名不副实,又堕了朝廷的威望。”
“你进率性堂内,博士薛永旺会指点你的功课,望你一心向学,不要白费皇上的苦心。”
段之缙欣喜应下,王爷该说的也都说完,又看看郑崑瑛道:“你对事情的见解,真不像个只读书的士子,之前可还做过什么?”
郑崑瑛回:“学生在家乡时,做过淮宁德平府安平知县的师爷。”
“这就不足为奇了,若你想现在做官,本王可以给你安排,若是想要接着科考也随你。”
郑崑瑛再拜,“谢王爷的恩典,但学生亦想走科举之途。”
端王颔首,把那写字的青年唤到身前,仔仔细细地查验功课,便叫他带着段之缙和郑崑瑛二人去玩,还叮嘱道:“去池子边钓鱼也成,去引箭楼拉弓也成,但是不许强拉硬弓,也不许下水。”然后接过人家吃剩的酥山,也不嫌弃。
青年貌似文文静静地应了,刚出书房门就原形毕露,兴奋地往北边跑去,身后乌拉拉一大群小太监跟在后边追,惊慌道:“十一殿下,你慢点啊!要是磕了奴才们的皮子都要褪一层!”
原来不是纪禅的儿子,而是他的弟弟纪祎。不过相差十四岁,倒也跟儿子差不多了。
段之缙和郑崑瑛也跟在后边追,一直到了北边的引箭楼。
登楼,再往北边望,竟然是一片稀薄的草地,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十一皇子纪祎生龙活虎地把墙上桦木胎贴麂角片大弓拿下,弓弰包着鎏金錾花铜,弓身却很纤细,是一把典型的猎弓。
小太监程铭给他背上箭筒,贴金镶玉,米黄玉车成米粒大小,和米粒大小的珍珠凑在一起,在箭筒子上拼出一副威风凛凛的猛虎下山图。
纪祎回身招手叫段之缙和郑崑瑛过来,“你俩会射箭吗?”
段之缙上世的家境很不错,虽不爱去马场,但是射箭谁能不喜欢?闻言点点头,郑崑瑛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