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轿子内的谋隋珠,揭开珠帘看他。
“哟,这不是我们不慕名利,自舍前程的二代宗主,宋宴,宋前辈吗?也学旁人刺杀那招,迫不及待想夺回自己的地位了。”
“不留念的香饽饽,落到他人之手,才想起来忏悔,不夺取久抱憾终身,会不会为时已晚了点?”
当他刺杀不成,技术一筹,被捅了七、八剑,抛到街头,谋隋珠才下达命令,“别杀他,留他一条命,彰显我的荣誉。二代宗主败于我手下,他行走于世,即是我活着的丰碑。”
这一点,在她生前、死后,永远都不会变。
“前辈,你可要活得长长久久,好传播我的威名啊。”
正如谋隋珠所言,当她死于五代宗主的计谋,五代死于六代的毒杀,问道宗宗主变动之频繁,给人留下的深刻印象,是那地位着实做不大稳固,上位之人大多凶残又险恶。
可由于宋晏几本人还在世间活跃,知晓他真实身份的,就会忍不住联想到将问道宗改头换面的三代宗主,谋隋珠。
时过境迁,流光把人抛,恩恩怨怨随海去,千古功业都作土。
留下来的,也只有那一个名字而已。
那他,能不能也留下一个名字,不求在问道宗刻写着历代宗主、副宗主、长老的碑文上,而在她心中,只留下一个轻薄的,随时能揩拭的字符也好。
凋落比残败的落叶轻巧,却能比厚重的土地托举。
“人间世抗衡、丹霞峡出事、羡瑶台陷落,可推算出其他地段的情况,也大概率不是太好。以你凡人之身,缝尸匠所缝合的活死人之体,又能走到几时去?”
既无唢呐镇魂之术傍身,又一口气使用完了漫天风雪的庇护……
“而且,”宋晏几翻开解裁春手腕,微小的细纹在青紫色的经络漫延,“你的身体已经开始溃败了。”
她本是已死之人,当入轮回。不入轮回,只是在世之人眷恋不舍,兀自强留。
当然,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圆了她本人的意愿。
她还有未竟之事,还没来得及向当初乃至现今一再发难的审判者们,发起一场酣畅淋漓的报复,一偿宿愿,发动一出令心头松快的复仇。
师祖知不知道呢?她表现出的情意,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为假?
濒危时刻掉落的眼泪,迸发的执念,又有几分饱含了悃愊无华的真心,几分是出于出神入化的演技?
她真的分得清吗?
他呢?
如何才能不混淆?
是因为他总会瞻前顾后,思虑周详,所以才在源头,就从候选人的名单中被剔除?
那日,缝尸匠孟寻缝补完解裁春的躯体,用巧妙制作的之人,带走她的灵魂。
失魂落魄的师祖,在后面追了又追。跟着她,赤足涉过几千里。
缝尸匠回过头来,再次向师祖嘱咐,“都说了多少遍了,你不能再见她。你到底想让她死。还是让她活?与过去有关的人事物,理应一概摒除。”
相逢未必皆是缘,缔结的,也未必全是善缘。
还有概率是平地生劫。
是以,当新生代的唢呐匠站在问道宗校场上,沙场秋点兵。过去与她相识的面孔,悉数不敢相认,唯恐暴露了存在,使修复的灵魂再次崩毁。
不管是前任草泽谷谷主,还是在曲风镇落户的鹤医女,全都三缄其口。
师祖更是隐匿身形,连临行前相见都是不允自己。
怕短短一面,耽误她寿满天年。
原来爱一个人,不是执着于享有,而是该放手时,果断放手。
炫彩的冰天雪地里,问道宗风光无限的二代宗主,现寂寂无名的阵修宋晏几,半身浴血。面上扯出虚弱的笑,回握住随行之人的手。
他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想光明正大地握住这双手了,高调地宣布双方为彼此拥有。
可惜总没有恰当的时机。
现在也没有。
就当是完成一个将死之人可怜的心愿吧。
能完成就不算可怜了。许多人都求之不得。
宋晏几强装潇洒,解开系在肩上的披风,铺在厚实的雪地上。没被血浸透的一块,铺到解裁春落座的地,拉着她,席地而坐。
“我没多少时辰了,就不要把直接浪费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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