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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第10页)

因为是奉密令返京,所以并没有命沿途官员迎接。长平侯带着十几个亲兵驰马入关中,临近京城时换为更低调朴素的青壁牛车,还派亲随提前入城打探消息。

亲随着便衣到城中逛了一圈,别的什么异样没有看见,只看到东市的门口挂了老大一块木板,表面用刀子刮得平平整整,上面用墨笔写着今日米、布、肉的价格,一一标注上对应的税率;下面则糊上了厚厚的浆糊,一层一层的贴满了那些白色的、轻薄的什么“纸”一样的东西,顺风四处摇摆。

这算是东市中难得一见的新玩意儿,但来历也很不简单。亲随打听到的消息是,圣上宠幸的那几位方士原本就是东市中卖布的商人,往来贩运时常常受官吏的搓磨;所以青云直上后委婉向皇帝进谏,请旨严惩了不少为非作歹的刀笔吏,还特意在市集门口悬挂木板,张贴朝廷的各项旨意及税收详目,严防小人从中做梗,上下其手;这种政策推行之后,长安集市的风气为之一振;底层的商贩平民大蒙恩惠,当然是交口称赞,极为推崇方士们的义举。

到此为止,这也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君臣相得的故事而已。皇帝的本意是好的,只不过因为中间奸臣作祟,所以执行坏了;而底层出身的方士不忘初心,勇于为皇帝拨去这奸佞遮蔽的迷雾;于是至圣至明之皇帝陛下终于幡然醒悟,果断出手惩治奸臣——总之,皇帝是好的,方士是好的,刀笔吏是坏的,非常俗套又非常好用的大团圆套路。

这样的套路当然足够熟滥,但大将军却听得非常认真、非常仔细,以他的经验判断,当今天子绝不是什么虚怀若谷、言听计从的软弱人物;或者说,能够在短短数日内说服天子、迅速逆转政策的臣子,必须得拥有绝佳的口才与情商,以及君上非同一般的信任,才能逾越皇权本能的防备,收获意料不到的效用——这样天选天生、上下同心的宠臣圣体,就算穷尽大汉开国七十余年的历史,也不过是区区数位而已——如果不算长平侯自己的话。

但问题在于,以大将军自信件中得到的诸多消息看,无论从哪个角度判断,这些方士都不像是有这个水平的样子呀!

两种信息彼此龃龉,而且冲突似乎绝无可缓和;事实证明,要么是长安的父老众口一词胡说八道,要么就是当今圣上不知搭错了哪根神经,非要在密信中造谣诽谤自己的宠臣。这两个取向都非常之惊人,所以卫青摇了摇头,根本不愿意多想下去。

“你说木板下面贴着不少白纸。”他问到:“都贴的是些什么?”

“听闻原本张贴的是什么广告,后来渐渐的就变了样子……”

所谓“广告”,自然也是穆祺的主张。为了推广纸张的应用,他命人每日将自家商肆的新到货物抄成传单,贴在木板下广而告之,随便吸揽新客;而四面的店铺当然群起效仿,都买了几十钱的纸日日张贴,将木板四面贴得是一片雪白,密不透风——到这里本来也还无所谓,但众所周知,人学好不容易,学坏总是一出溜;也不知是被传单启发还是被穆祺启发,居然有某位不具名的黄老派士人秘密抄录了几十份狂喷儒家的广告,趁夜色给儒生们开了一波大。

因为几十年来学派厮杀,儒家得罪的人实在太多;到底是谁打响的这当头一炮,如今已不可考。但他所引发的效果,却无异于往粪坑中扔了一串鞭炮——儒生虽与方士战得正酣,但也绝不容往日的手下败将随意跳脸;于是原有的对方士十人传单小组保持不变;另外又从外地召入强兵猛将,抽选能人组成精锐小队,负责草拟广告迎头回击。

——小样,一时半会收拾不了佞幸也就罢了,还收拾不了你这败军之将了?!

然后嘛,然后儒生就与各门各派鏖战到了现在。

亲随详细解释完,长平侯大觉吃惊,以至于破例追问:“儒生居然还拖到了现在?”

——他们的战斗力什么时候这么弱了?他们的效率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当年叔孙通以儒术入侍汉高祖,制礼乐、定制度,儒生所到之处,诸侯藩王竭诚欢迎,百家百门望风披靡,真可谓占尽天时;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地犹在眼前。怎么短短五十年后,这形势竟摇身一变,叔孙通的徒子徒孙,居然连各派一点幸存的残党都奈何不得了呢?

儒生在京中的数量成千上百,其余百家士人顶多不过数十;以数百对数十,这无论如何都算优势在我。优势大到这种地步,却居然还能僵持到现在,基本就等于宣告了儒家的惨痛失败。长平侯那发自内心的疑问,绝不止是一人两人的心声。

对于儒家这种喷人高手来说,舆论战场也是战场,甚至舆论战场之紧要关键,恐怕还在真刀真枪的对决上;舆论起家的高手连舆论都无法控制,那这京师恐怕真要一变而为他们的葬身之地了。

能侍奉大将军入京面圣的亲随,当然不会是只知打听闲谈的庸手。他在京中转了一圈,已经通过长平侯府的人脉拿到了足可以分析出事后隐情的重要资料。不过,亲随开口解释之时,语气却颇有些动摇——就连沉着稳重如他,也实在有些怀疑分析出的内容:

“回将军的话,儒生此次僵持不下,恐怕非战之罪。他们——他们的文稿还是写得很厉害,无奈对方的反击亦格外凶猛,一天之内居然能发出上千张的传单来,贴得是铺天盖地、无边无际,仅仅以多打少,也不是儒生可以力敌——听说都是用了方士的什么‘印刷术’,才有此奇效。”

没错,百家士人又不是磕了大力丸,按道理只有被儒家以多欺少再次打爆的份;但这一回情况却大有不同,儒生们照惯例写了几十上百张“广告”要围攻敌手,但贴好后不过一个晚上,市集的墙壁木板上就能一层又一层的刷满了敌人回击的传单,就算扣除消耗无损,一天起码也有上千张之多——上千张对付几十张,那才真是垃圾信息的汪洋大海,可以把儒生的广告淹没得连根毛都看不到;更关键的是,这些传单还无一例外附带了画像——极为夸张,极为鲜明的画像;过往老百姓哪怕读不懂上面文绉绉的骂战,至少也能看懂那些古怪夸张的连环画——这可就真麻烦了。

“木克土”云云,好歹还要懂点五行生克,才能读出其中的恶毒用意;看画像读画像却基本没有任何门槛,小商小贩们路过时扯一张广告包铜钱,顺便就能把攻击儒家的小段子传到十里八乡。这个攻击力和扩散力,当然令儒生大为震惊,而且万万反应不及——

一百张对一千张,这仗怎么打?

归根到底,大家都是人不是章鱼,没办法一人怒刷十张稿。先前儒家能横扫上下打爆百家,靠的是人多势众泰山压顶,而现在时殊世异,轮到他们体会被垃圾消息围攻的痛苦了——没错,百家士人的数目不足儒生十分之一,但印刷机的效率却是手工的百倍不止,二者彼此抵消,这残酷的差距立刻就显现出来了。

大将军愣了一愣,记起来皇帝确实在信件中提到过印刷术,但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只说是方士的“小小奇物”;但如今看来,这岂止是“小小奇物”而已?昔日孟子雄辩滔滔,力战异端;最高的纪录也不过是以一敌二,不落下风,便足以成为儒门绝代宗师。而如果有此利器在手,那以一敌十敌百,又何足道哉?仅以此项而论,这印刷机便少说也抵得上十个宗师——如果谦虚一点,仅将其称为绝代宗师promax版,总该不成问题罢?

“儒生……儒生就没有别的反应?”

儒生就看着自己被吊打?

“五经博士署的人说,几位家资丰厚的博士也打算凑一笔钱,用一用那什么‘印刷术’。”亲随道:“但至今也没有决断下来。”

大将军唔了一声,倒不觉得奇怪:“方士不同意和他们讲和?”

前脚还在怒喷,后脚就要求和;前倨后恭至此,实在令人鄙夷。方士非要继续为难,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不是。”亲随的声音变小了,因为整件事情终于到了最古怪、最离奇、最匪夷所思的部分了:“方士派人传话,说他们充分尊重‘自由市场’,所以印刷术谁都可以用,绝对不搞什么封锁。但百家的士人是什么‘首订客户’,又有友情折扣,儒家却没有这些,只能接受原价。因此,儒生要想印刷广告,支付的费用得是其他士人的三倍……博士们觉得很受侮辱,就一直没有答应下来。”

卫大将军:…………啊?

无论心中有多么疑惑,入京觐见的流程都不能过多耽搁。在稍作休息之后,青壁牛车自偏门进城,沿小道直入宫禁,于北门外换乘大车,被一路送入了宣室殿。

皇帝于日常办公的小阁中接见了风尘仆仆的大将军,赐茶后寒暄了片刻。重臣远道赶回,精力尚未回复,当然也不可能一见面就谈当事;所以天子提了几句边务之后,便东拉西扯,谈起了京中的琐事。而当话题提及印刷与造纸时,颇有疑虑的大将军也抓住时机,委婉接了一句:

“不知几位新晋的方士是何等样人物?臣也很想攀缘见识一番。”

这本来是很恰当、很合身份的一句闲话,但不知为何,皇帝忽然皱起了眉:

“他们是何等样人物,哪里用得着大将军挂心!”

这是当头直接一棒了!君臣奏对多年,随侍奉众人还真没有遇到过这样莫名其妙的火气——更不用说还是对着大将军发作!事出突然,匪夷所思,就连在旁侍奉的中常侍都是一愣,神色大为惊惶了。

所幸,皇帝立刻又补了一句,表示这怒意针对的另有其人:

“……他们!算了,大将军与他们各有各的职守,不必搭理这么多;如今好容易回一次京,先把军务上的事情办妥吧。”

刚才的火气似乎是被一笔带过,再无痕迹。长平侯唯唯称是,面上也不敢有什么异样。但相对于满殿茫然无解的宦官,事先了解过某些底细的长平侯却敏锐察觉到了一点征兆——如果他的感受没有错误的话,皇帝莫名而来的火气,倒像是……像是对着几个方士发泄的?

……不,不至于吧。

第38章

虽然有皇帝明确的暗示,“不必搭理这么多”,但有的事情还是不能不搭理的。纵然是私下回京,并未惊动朝臣,但大将军毕竟职守不同,在京中休息一日后,长平侯就要依次接待消息灵通的内廷重臣,查问朝中战和的风声,沟通内外朝的消息;数月耽搁的大事勉强料理完毕,又要派再人向椒房殿卫皇后处通报消息,馈送礼物,以及奉皇后的旨意,至上林苑中探视诸位方士。

——没办法,方士是奉有皇帝明旨,对小霍侍中负有“教导之责”的尊上,等同于是人家的师长;天地君亲师,师徒名份已定,那敬师的礼节就一样也不能短少。远隔千里的舅舅好容易返回一次京城,居然连独苗外甥的师长都不见上一见,这未免也过无礼跋扈,乃至于有专横自傲的嫌疑。

事实上,在皇帝口谕,明确指示霍去病要跟着那位小郑郎君“多多历练”之后,作为霍氏最最尊贵的长辈,卫皇后就曾动过馈送礼物的心思。但后宫的风总是随圣意起伏,皇后身边的大长秋消息灵通,很快打听到了圣上对方士的真实态度——那就是完全搞不懂的态度。

你要说圣上对方士们冷淡漠然、用完就丢吧,先前的赏赐和擢升不是假的,多日以来的言听计从也不是假的(据说圣上甚至愿意为了他们罢黜‘算舟车’,这个圣意就非常惊人了);可你要说方士们是圣眷优渥、每言必用吧,那从御前宦官的口风来看,圣上每次只要听到方士们的举止,面色总会在瞬息间变得相当之诡异,简直有当年与陈皇后怨偶天成、形影相避的风采——以往常的经验看,这种面色之后紧跟的都该是一道诛灭三族的诏书,基本不会留人过夜。

皇帝的态度古怪至此,卫皇后自己心里也要打鼓。所以想来想去,到底还是没敢去招惹这群莫名其妙的外来人。如今卫将军不能不上门拜访,她才托亲弟弟带了一份礼物,聊表心意——顺便还附赠了长篇大论的警告,让弟弟一定要谨慎对待这些不知来历的方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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